校门外的梧桐树叶被晒得发蔫,蝉鸣滚过沥青路面,烫得人脚步发沉。
林言拖着那个用了三年的行李箱,轮子在地上磨出“咕噜咕噜”的轻响。
“爸,妈,就到这儿吧。”
林言停下脚步,转身时刚好挡住身后想往回缩的母亲。
母亲手里还攥着个塑料袋,装着两个没舍得吃的茶叶蛋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“进去就不让送了,你们也赶早班车回去。”
父亲喉结动了动,视线在他脸上打了个转,又瞟向校门里那栋爬满爬山虎的教学楼,声音有点闷:“钱够不够?
不够就跟家里说,别学人家乱花钱,也别……别让人看笑话。”
他下意识拽了拽自己的裤脚,那是条工装裤,膝盖处磨出的毛边沾着点洗不掉的泥渍。
母亲立刻接话,声音比平时高了些:“你爸说的是,咱不跟人比穿的用的,你把书念好就行。”
她往林言手里塞那个塑料袋,“路上饿了吃,到宿舍先把床铺铺好,晚上盖薄被,别着凉。”
林言捏紧了行李箱的拉杆,指腹抵着那道磨出来的凹槽。
他知道父母在怕什么——怕他们这身打扮,怕父亲指甲缝里没洗干净的灰,怕母亲那件洗得褪色的碎花衬衫,会让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。
“哪能呢。”
他故意笑出声,伸手接过塑料袋,指尖碰到母亲粗糙的掌心,“你们可是我爸妈,谁笑话你们,就是笑话我。”
他顿了顿,把那句在心里盘了一路的话咽下去——其实他本该去年就站在这里的,是他没考好,让他们多熬了一年。
母亲眼睛红了红,推了他一把:“快进去吧,别耽误报到。”
林言点点头,转身往校门里走。
走了几步回头,看见父母还站在原地,父亲把外套搭在胳膊上,正对着他的方向挥手,动作有点笨拙。
阳光落在他们身上,把影子拉得很长,像两根沉默的柱子。
“同学,报到点往这边走。”
一个穿红马甲的学长走过来,指了指右侧的林荫道。
林言回过神,说了声“谢谢”,拖着行李箱跟上。
行李箱的轮子碾过石板路,发出规律的声响,像在替他数着,离过去远了一步,离眼前这条路,近了一步。
宿舍楼是栋崭新的大白楼,瓷砖墙面在阳光下亮得有些晃眼。
林言站在楼下喘了口气,抬头数了数楼层——一共七层,每层的窗户排列得整整齐齐。
他拖着行李箱往大厅走,一楼果然如学长说的那样宽敞:右侧是标着“男卫女卫”的厕所,左侧靠墙摆着几排灰色沙发,有家长正坐在上面歇脚,怀里抱着叠好的被褥。
沙发尽头是扇玻璃门,里面隐约能看见宿管阿姨趴在桌前登记,门上贴着“宿管值班室”的牌子。
“同学,五楼往这边上。”
一个路过的阿姨指了指大厅角落的楼梯口。
林言道了谢,拎起脚边的蛇皮袋——里面是母亲连夜打包的被褥,沉甸甸压着手腕。
行李箱的拉杆被他提到最高,一阶一阶往上爬。
二楼的楼梯口对着洗漱间,瓷砖台面上己经摆了几个牙杯,大概是早到的学生放的。
三楼往上就安静了,走廊里铺着浅灰色地毯,踩上去没什么声音。
爬到五楼时,他的后背己经汗湿了。
505宿舍的门是深棕色的,门牌号用金属牌钉在上面,反光得厉害。
他放下东西,摸出报到时领的钥匙,“咔哒”一声拧开了锁。
宿舍里己经有两个人了。
靠门的下铺正站着个戴眼镜的男生(贾钱),手里拿着本笔记本;靠窗的上铺躺着个人(林墨),正举着手机刷视频,见他进来,抬头笑了笑。
“新室友?”
贾钱推了推眼镜,“我叫贾钱,你呢?”
林言报了名字:“林言。”
他弯腰把蛇皮袋拖到靠里的空铺——那是最后一个空位,挨着墙。
“我是林墨,”上铺的男生声音很轻,“我是第二个到的,这铺归你了,我刚看了,就这张还空着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还有个室友说开学第二天来,床给他留着了。”
林言点点头,开始拆蛇皮袋。
刚把褥子抖开,就听见“哒哒哒”的敲门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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