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家别墅那扇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,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。门内是令人窒息的奢华与掌控,门外是清冷的晨风与未知的自由。
林晚星站在别墅区空旷的道路旁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空气中没有硝烟,却弥漫着另一种无形的压力。她没有等待林家的司机,也没有丝毫犹豫,凭着昨晚在车上强行记忆的路线和刚刚涌入脑海的、关于这个时代城市交通的碎片化常识,她迈开脚步,朝着记忆中学校的方向走去。
步行需要将近一个小时。这对她目前这具孱弱的身体是个考验,但她将其视为一次必要的体能拉练和战场地形侦察。她调整着呼吸和步频,如同急行军般,快速而稳定地前行。
街道上车水马龙,行人匆匆。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的朝阳,刺得她眼睛微微眯起。这一切的繁华与喧嚣,依旧让她感到隔阂,但不再像昨夜那般全然陌生。她像一个最敏锐的侦察兵,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:公交车的线路站牌,地铁入口的标志,行人手中的智能手机,路边店铺闪烁的电子屏……所有信息都被她贪婪地吸收、分类、储存,构建着对这个新世界认知的地图。
当她终于看到“南江省实验中学”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时,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,肺部火辣辣地疼,但她的眼神却愈发明亮。
这是一所省内闻名的重点中学,与林倩倩就读的那所贵族私立学校截然不同。校门朴素而庄严,进出的学生大多穿着统一的、洗得发白的蓝白色校服,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朝气和……一种埋头苦读的疲惫感。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书本和试卷的味道。
这里,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。不是环境,而是那种为了一个目标而全力以赴的氛围,有点像战前动员后的紧张与肃穆。
她的出现,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。并非因为她有多出众,而是因为她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“知名度”——林家刚刚认回来的、从乡下接回的“弃女”。各种好奇、探究、甚至带着些许轻蔑的目光,如同蛛丝般黏在她身上。
林晚星对此视而不见。她径直走向教务处,办理了最后的入学手续。负责接待的老师看了看她的转学档案(成绩平平),又看了看她这一身旧校服和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气质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,简单交代了几句,便让她去了高三(七)班。
班主任李老师是个戴着黑框眼镜、面容严肃的中年女性。她显然也提前知道了林晚星的“背景”,没有多问什么,只是公事公办地将她领到教室,安排在最后一排一个靠窗的空位上。
“马上就要第一次月考了,抓紧时间适应,有不懂的多问问同学。”李老师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,说完便离开了。
教室里的目光再一次聚焦过来。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响起。
“就是她啊?林家的……”
“看着挺普通的,不像传闻那么……”
“乡下过来的,成绩肯定不行吧……”
“估计是家里花钱塞进来的……”
林晚星仿佛没有听见。她放下旧书包,坐了下来。桌椅是旧的,上面布满了历届学生留下的刻痕。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。
她需要的,正是这样一个地方。一个可以暂时隐匿,可以积蓄力量,可以让她专注于真正目标的“阵地”。
她从书包里拿出原主的课本和笔记,开始飞快地翻阅。语文,数学,英语,物理,化学,生物……知识体系与她前世所学天差地别,尤其是英语和数理化中那些高度抽象和符号化的内容,对她来说几乎是全新的领域。
但她没有畏惧。前世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,她都能迅速掌握缴获的敌军武器操作,分析复杂的地形地图。学习,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战斗。而她的意志,就是最锋利的武器。
她的大脑如同最高效的计算机,开始全速运转。原主留下的、扎实而认真的笔记成了她最好的“作战地图”,而她自身强大的逻辑思维、空间想象能力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,则成了她攻克一个个知识点的“战术核心”。
她完全沉浸了进去,外界的一切喧嚣都被屏蔽。直到上课铃响,老师走进教室,她才缓缓抬起头,眼神清明,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战术推演。
第一节课是语文。老师讲解着一篇晦涩的文言文。当其他同学还在皱着眉头逐字翻译时,林晚星已经透过那些佶屈聱牙的文字,看到了文字背后那个时代的风云激荡,看到了士大夫的忧思与抱负。那些权谋、征伐、家国情怀,与她前世的经历产生了奇妙的共鸣。她甚至能从文章的起承转合中,隐隐看出排兵布阵的章法。
第二节课是数学。复杂的函数与几何图形。在她眼中,函数曲线是炮弹的弹道,几何图形是构筑工事的最佳模型。当老师在黑板上推导一个繁琐的公式时,她已经在脑海里用更简洁、更直接的方式,完成了整个证明过程。那是一种源于战场实践、追求最高效率的本能。
第三节课是物理。力学,运动学。这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战场。每一个公式,每一条定律,都让她想起炮弹飞行的轨迹,想起士兵冲锋时的速度与加速度,想起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与能量转换。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用物理模型,在脑海中复盘鹰嘴岭上那场最后的防御战,思考如何利用地形和火力配置,才能最大化杀伤敌人、保存自己。
她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,突然拿到了一套全新的、威力巨大的装备,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熟悉着、掌握着、并开始思考如何将其运用到实战中去。
她的异常,很快引起了部分老师的注意。尤其是物理老师,一位姓张的老教师,他习惯在讲完一个难点后,用目光扫视全班,观察学生的反应。大多数学生是迷茫或努力消化,唯独那个新来的、坐在最后一排的女生,眼神中不是理解,而是一种……近乎炽热的洞察和思索,甚至偶尔会微微点头,仿佛在印证着什么。
张老师心中诧异,但没有声张。
课间休息,有好奇的同学试图跟她搭话,都被她以最简单的方式回应,或者干脆用沉默应对。她不是傲慢,而是时间宝贵,她不想浪费在任何无意义的社交上。她的目标清晰而明确——即将到来的第一次月考。
那是她在这个新战场上的第一场正式战役。她需要用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,来站稳脚跟,来获取她最需要的东西——话语权,以及安静学习的自由。
日子就在这种高强度、全神贯注的学习中飞速流逝。她像一块永不饱和的海绵,疯狂汲取着知识。白天在学校听课、做题,晚上回到林家那个冰冷的房间(自早餐摊牌后,她与林家人的交集减少到了最低限度),继续挑灯夜读。她将前世带兵时制定的严格作息和训练计划,稍加修改,用在了学习上,精确到每分钟该做什么。
她的体能训练也没有落下。每天清晨,她依旧会早早起床,在别墅区无人的角落进行锻炼,身体的耐力和力量在缓慢而坚定地提升。
终于,月考的日子到了。
考场里,气氛肃穆而紧张。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气味,还有学生们压抑的呼吸声。
林晚星坐在指定的位置上,神情平静无波。她检查了一下文具,然后将双手平放在桌面上,闭上眼睛,如同老僧入定。这不是紧张,而是在调动全部精神,进入最佳的“战斗状态”。
铃声响起,试卷下发。
第一门,语文。
前面的基础知识题,她凭借原主的记忆和这段时间的恶补,应对得还算轻松。当看到作文题目时,她微微顿了一下。
题目是:《论“义”与“利”》。
一个非常传统,却极易流于空泛的议论文题目。
考场里响起了沙沙的书写声,大多数学生开始引经据典,谈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,谈论国家大义与个人小利……
林晚星没有立刻动笔。她凝视着这个题目,目光仿佛穿透了纸张,看到了湘江边那些义无反顾扑向死亡的身影,看到了老张头临终前那句“为了新中国”,看到了她自己那未竟的信念。
“义”与“利”?
在她短暂而壮烈的前世里,这两个字的重量,远超乎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学子们的想象。
她深吸一口气,拿起笔,蘸饱了墨水。笔尖落下,力道遒劲,不再是原主那清秀的字体,而是带着一种金戈铁马般的锋芒。
她没有谈论抽象的哲学,也没有堆砌华丽的辞藻。她以一场虚构的、却细节无比真实的“守城战”为例,展开了论述。
她写道,“利”,是城中守将权衡敌我兵力、粮草辎重后,认为弃城逃亡、保存实力方为上策的“明智”选择。而“义”,则是那些明知必死,却为了给后方百姓转移争取时间,为了心中那份守护家园、守护旗帜的信念,而慨然赴死的普通士兵的选择。
她用冷静而克制的笔触,描绘了战场上的生死抉择,分析了在绝境中,“义”如何超越了对个体生存之“利”的考量,凝聚成一种足以撼天动地的力量,成为了精神上的“最终胜利”。她论述了,在某些特定的历史关头,对民族、对理想的大“义”,本身就是最宏大、最不容置疑的“利”。
通篇文章,没有一句提到自身,没有一丝煽情,却字字千钧,饱含着对牺牲的深刻理解与崇高敬意。那扑面而来的沉郁顿挫之气,那仿佛亲历者般的真实笔触,让这篇作文完全不像是一个高中少女所能写出,更像是一位从尸山血海中走来的老兵,在暮年时沉静的回忆与思索。
写完作文,她放下笔,轻轻吹干墨迹,眼神如同秋日寒潭,深不见底。
接下来的数学、英语、理综……她如同一个最精准的杀戮机器,高效地清理着试卷上的每一个“敌人”。
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压轴的函数与导数综合题,难度极大,考察的是复杂的分类讨论和构造能力。大多数学生连第一问都做得磕磕绊绊。林晚星审题之后,几乎没有停顿,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划动,她没有按照参考答案那种繁琐的讨论路径,而是直接构建了一个全新的辅助函数,利用其单调性和极值点,以一种近乎炫技般的、简洁到极致的方式,直捣黄龙,完美地证明了所有结论。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仿佛她早已看穿了出题者布下的所有迷雾。
物理大题,一道涉及带电粒子在复合场中运动的题目,需要精确计算轨迹和偏转角度。她在完成计算后,习惯性地在草稿纸的角落,用极细的线条画出了一个简略的示意图,标注了类似于“入射角”、“偏转磁场强度”、“最佳拦截点”之类的标记,完全是将这道题当成了防空武器拦截敌方飞行器的战术推演。
她答题的速度快得惊人。往往别人还在埋头苦思时,她已经完成了整张试卷,开始闭目养神,或者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方式,在草稿纸上进行更深层次的推演。她那过于平静的神情和过快的速度,甚至引来了监考老师怀疑的目光,但在几次巡视、确认她并非作弊后,老师眼中的怀疑变成了深深的震惊。
每一场考试结束,她都是第一个离开考场的人。背影决绝,没有丝毫留恋。
数日后,成绩公布。
高三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前,挤满了焦急的学生。当年级大榜张贴出来时,人群瞬间沸腾了。
“第一名是谁?还是一班那个学神?”
“不对!你看!林晚星?林晚星是谁?!”
“卧槽!总分728!甩开第二名三十多分!”
“哪个班的?七班的?七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猛人?”
“林晚星……难道是……那个林家……”
惊呼声、质疑声、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。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突兀地出现在榜首的、陌生又似乎有点耳熟的名字。
高三(七)班更是炸开了锅。当李老师拿着成绩单,用一种极其复杂的、混合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恍惚的语气,在班上宣读成绩,并重点表扬了“进步巨大”、“年级第一”的林晚星时,全班同学的目光,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射向了最后一排那个依旧安静坐着、仿佛外界喧嚣与她无关的少女。
她只是微微抬了抬眼,看向窗外。天空中,一群鸽子飞过,带着自由的哨音。
第一场战役,赢了。
干净,利落,无可争议。
这场胜利,如同一声惊雷,炸响在南江省实验中学的上空,也必将以最快的速度,传回那个她刚刚脱离的、冰冷的林家豪宅。
她的惊鸿一瞥,初露锋芒。
而属于林晚星的传奇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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