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卷明黄色的圣旨，在他手中仿佛没有分量。
李承瑾走到屋子正中的鎏金兽首火盆前，随手一松。
圣旨飘然落下。
明黄色的丝绸触碰到赤红的炭火，瞬间蜷曲，燃起一簇幽蓝的火苗，随即被烈焰吞噬。
“主上。”
衔霜的声音依旧清冷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时机到了。”
李承瑾转过身，目光落在她身上，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“传令下去，调用麒麟卫。”
衔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。
麒麟卫。
这支耗费了主上十年心血的影子军队，终于要从黑暗中走出来了。
“目标？”
“皇宫。”
李承瑾的声音很轻。
“明日便是大朝会，文武百官，宗室亲王，齐聚一堂。”
“多热闹。”
他扯了扯嘴角，露出冰冷的笑意。
“正好，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了。”
“一举拿下皇宫，肃清皇城。”
“我要这大庆，从明天开始，只有一个声音。”
衔霜单膝跪地，右手抚胸，低下了头。
“遵命！”
她的声音里，带上了战栗。
蛰伏十年，利刃终将出鞘！
……次日。
天还未亮，漫天风雪依旧。
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，一列列身着各色官袍的朝臣，顶着风雪，默然有序地走入皇城。
太极殿。
文武百官分列两侧，鸦雀无声。
高踞于龙椅之上的，便是大庆的皇帝，庆帝。
他今日穿着一身十二章纹的龙袍，头戴通天冠，面容不怒自威，目光如电，缓缓扫过阶下众人。
“有事启奏，无事退朝。”
太监尖细的嗓音，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。
一片死寂。
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当出头鸟。
就在这时，户部侍郎范健，手持象牙笏板，从队列中走了出来。
“臣，户部侍郎范健，有本启奏。”
庆帝眉梢微挑，淡淡道：“讲。”
范健刚要开口，一阵极其轻微，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，突兀地从极远处传来。
“杀——！”
那声音仿佛被风雪裹挟着，飘飘忽忽，却又带着刺破一切的锐利。
大殿内瞬间起了骚动。
所有人都面面相觑。
幻听了？
皇宫大内，怎么会有喊杀声？
庆帝的眉头皱了起来，脸上闪过不悦。
“何人喧哗？”
没人能回答他。
因为那喊杀声，非但没有停止，反而越来越响，越来越近！
这下，所有人都听清楚了。
百官哗然！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敌袭？！”
“不可能！
这可是皇宫！
外面有八万禁军，还有京都守备！”
庆帝的脸色，己经彻底沉了下去。
“叶重！”
京都守备叶重满头大汗地冲出队列，跪倒在地。
“臣在！”
“外面怎么回事！？”
庆帝的声音里，己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怒火。
“臣……臣不知！
请陛下降罪！”
叶重吓得魂不附体，“臣这就带人去查看！”
说完，他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太极殿。
庆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。
他死死盯着殿门的方向，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。
那喊杀声，己经仿佛就在太极殿外！
“废物！”
庆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，发出一声巨响。
“禁军呢！
叶重呢！
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！”
“连半柱香都挡不住吗！”
就在这时，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。
是去而复返的侯公公。
他此刻发冠歪斜，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，哪还有半点平时的镇定。
“陛下！
陛下！
不好了！”
侯公公扑倒在丹陛之下，哭嚎道。
“顶不住了！
禁军……禁军被打散了！”
“叶重将军他……他被人一招就……就给废了！”
“敌人……敌人己经杀到承天门了！”
轰！
此言一出，整个大殿彻底炸了锅。
一招废了京都守备叶重？
八万禁军，连半柱香都没撑住？
这他妈是哪里来的天兵天将！
庆帝的瞳孔猛地一缩，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。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
“陛下！”
户部侍郎范健再次出列，脸色凝重到了极点，“请陛下准许臣，调动红甲军护驾！”
红甲军！
听到这三个字，原本慌乱的百官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。
那是范家的私军，也是庆帝特许的存在。
一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精锐！
庆帝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准！”
“另外！”
他猛地站起身，厉声喝道，“去！
给朕把洪西痒找来！”
“朕要他，把敌军主将的脑袋，给朕提来！”
“是！”
范健领命，转身疾步冲出大殿。
百官的心，稍稍安定了一些。
有红甲军，还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洪公公出手，想必这小小的叛乱，很快就能平息。
范健一路狂奔，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太清楚禁军和叶重的实力了。
能如此摧枯拉朽般击溃他们，来犯之敌，绝对不是等闲之辈！
当他带着亲兵赶到皇宫前的广场时，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眼前的景象，让他如坠冰窟。
广场之上，尸横遍野，血流成河。
而在尸山血海之中，站着一群黑甲骑兵。
他们的人数并不多，看上去不过三千之数。
但每一个人，都静静地坐在马上，手持滴血的战刀，浑身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杀气。
三千人，却仿佛一支来自地狱的军队，将整个皇宫的气氛都压得凝固。
他的红甲军，虽然精锐，但在这些人面前，竟然显得有些……可笑。
就在这时，黑甲骑兵的阵列向两侧分开。
一匹神骏的黑马，缓缓踱步而出。
马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玄色甲胄的年轻人。
在他的身后，还跟着一男一女。
女的，是衔霜。
男的，叫夜行舟。
看到马上那人的脸，范健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一片空白。
他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“六……六殿下？”
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，而变得干涩沙哑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“这些骑兵……是……是什么人？”
李承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，仿佛在看一个死人。
他没有回答范健的问题。
只是淡淡地开口。
“范侍郎。”
“跪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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