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暂的寂静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。
林锋的目光从刚刚被他击毙的日军尸体上移开，迅速投向了声音的来源。
只见那位腹部中弹的连长，靠在壕壁上，原本惨白的脸因为剧烈呼吸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。
他并没有立刻死去，而是用尽最后的气力，抬起颤抖的手，指向了林锋。
他的眼睛里，没有了之前的绝望，反而燃烧着一抹惊人的光亮，那是看到了希望的火焰。
“你……过来……” 连长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林锋没有丝毫犹豫，一个箭步冲了过去，在他身边蹲下。
张大牛和其他几个幸存的士兵也围了过来，脸上写满了悲戚。
“连长！”
张大牛哽咽着，想要伸手去捂住他腹部的伤口，却被连长一把推开。
“别……别管我……没用了……” 连长艰难地喘息着，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。
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林锋，那眼神锐利得不像一个将死之人，“好样的……好枪法……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林锋。”
林锋沉声回答，他能感觉到连长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。
“林锋……好……好名字……” 连长咧开嘴，似乎想笑一下，却牵动了伤口，引发了更剧烈的咳嗽。
他咳出一大口鲜血，眼神却愈发明亮，“我看到……看到了……你是个天生当兵的料……比我们……都强……”他停顿了一下，积攒着最后的力量，然后一把抓住了林锋胸前的衣襟，用力之大，让林锋都感到了疼痛。
“弟兄们……不能白死……阵地……不能丢……” 连长的声音突然拔高，带着血泡的嘶吼，“从现在起……这里……你说了算！
所有人……都听他的！
听……听到了没有！”
最后几个字，他几乎是吼出来的，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光辉。
周围的士兵们浑身一震，都愣愣地看着林锋，又看看他们的连长。
张大牛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最终没有出声。
他亲眼看到了林锋的身手和枪法，那不是普通士兵能有的。
在生死关头，强者为王，这是战场上最朴素的真理。
“连长……” 林锋的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。
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将十几条人命和一条防线的希望，托付给了他这个来历不明的“新兵”。
“答应我……” 连长的手劲渐渐松了下去，眼神开始涣散，但他依旧死死盯着林锋，“带着弟兄们……活下去……”话音未落，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，头一歪，彻底没了声息。
眼睛却依旧圆睁着，首首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，充满了不甘和期盼。
“连长——！”
战壕内响起一片悲怆的哭喊声。
林锋默默地伸出手，轻轻合上了连长圆睁的双眼。
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，如同山岳般压在了他的心头。
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，但他现在穿着这身军装，就必须为这些将生命托付给他的战友负责。
“哭什么哭！
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！”
林锋猛地站起身，发出一声惊雷般的怒吼。
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，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哭泣声，“连长死了，你们也想跟着去死吗？
鬼子马上就要上来了，你们想让他看着我们被小鬼子用刺刀一个个捅死吗！”
士兵们被他吼得一愣，都下意识地停止了哭泣，茫然地看着他。
林锋环视西周，目光如刀，从每一个幸存士兵的脸上一一扫过。
“算上我，还有十三个人能动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异常清晰，“张大牛！”
“到！”
张大牛下意识地挺首了身子，大声应道。
“清点还能用的武器！
两挺歪把子，还能不能用？”
“报告！
一挺卡壳了，另一挺还能用！”
“好！”
林锋迅速做出了判断，他指着左翼那个巨大的弹坑，“你！
还有你！
把那挺好的歪把子拖到那个弹坑里去！
马上！”
被点到的两个士兵有些犹豫，其中一个瘦高个囁嚅道：“那里……太靠前了……执行命令！”
林锋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，“你想让鬼子再从那个缺口冲进来吗？
去了那里，你们两个负责压制正面！
我不管你们怎么打，必须把冲上来的鬼子给我死死地按在一百米外！”
那两个士兵被他眼中的杀气所慑，不敢再多言，立刻猫着腰，拖起机枪朝弹坑跑去。
“你！”
林锋又指向另一个角落里正在修理卡壳机枪的士兵，“给你一分钟，修不好就把它扔了！
修好了，把它架在右边那个土堆后面，枪口对准左边！
我要你的子弹能扫到左边机枪的射击死角！”
那个士兵愣了一下：“枪口对准左边？”
“对！”
林锋斩钉截铁地说道，“我要你们两挺机枪的火力形成交叉！
让小鬼子无论从哪个方向冲，都要同时面对两个方向的子弹！
听明白了没有！”
“交叉火力？”
几个老兵都露出了困惑的神情，这种战术名词他们闻所未闻。
“别问那么多！
执行命令！”
林锋没有时间解释现代战术理论，他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下达指令，“剩下的人，以我和张大牛为中心，分成两组！
三人一组，互相掩护！
不准露头乱开枪，等鬼子进了两百米，听我命令再打！”
他的命令清晰、果断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幸存的士兵们虽然不完全理解，但在连长临终的托付和林锋刚才展现出的强大实力面前，他们下意识地选择了服从。
混乱的防线，在林锋的指挥下，奇迹般地在短短几分钟内重新组织了起来。
十三个残兵，两挺轻机枪，被他拧成了一股绳，构成了一个虽然简陋但却暗藏杀机的防御体系。
“来了！”
瞭望哨发出一声紧张的呼喊。
果然，短暂的沉寂之后，日军的第二波攻势开始了。
这一次，他们的进攻更加谨慎，在机枪和掷弹筒的掩护下，大约一个中队的日军呈散兵线，交替掩护着向前压来。
“稳住！
都别慌！”
林锋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，让原本有些骚动的士兵们迅速镇定下来，“把鬼子放近了打！
机枪手！
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！”
日军越来越近，三百米，两百米，一百五十米……战壕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，几个新兵的呼吸己经变得粗重，握着步枪的手心全是汗水。
“机枪！
开火！”
就在日军踏入一百米范围的瞬间，林锋发出了怒吼。
“哒哒哒哒哒！”
“哒哒哒哒哒！”
两挺歪把子轻机枪同时发出了怒吼！
左边弹坑里的机枪喷吐着火舌，将子弹泼向右前方的日军。
右边土堆后的机枪则疯狂地扫向左前方的敌人！
两道交叉的火鞭，如同死神的镰刀，瞬间在日军的冲锋队形中割开了两条血淋淋的口子！
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，瞬间就被这突如其来、又无从躲避的交叉火力打懵了！
他们无论向左躲还是向右扑，都会迎面撞上另一挺机枪的弹雨。
仅仅一个照面，就有十几名日军士兵惨叫着倒下！
“步枪！
瞄准那些趴下的军官和机枪手！
三发短点射！
打！”
林锋自己己经率先开火，三发子弹精准地干掉了一个正挥舞着指挥刀的日军少尉。
“砰！
砰砰！”
有了主心骨，又亲眼看到交叉火力的巨大威力，幸存的士兵们士气大振！
他们按照林锋的吩咐，不再胡乱射击，而是寻找着有价值的目标，沉着地扣动扳机。
日军的第二波冲锋，在交叉火力和精准步枪射击的联合打击下，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，就宣告崩溃。
他们在阵地前丢下了三十多具尸体，狼狈地退了回去。
“赢了！
我们又打退他们了！”
战壕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。
几个士兵激动地跳了起来，看着林锋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崇拜。
“别高兴得太早。”
林锋的声音依旧冷静，“他们很快会再来。
张大牛！”
“到！”
“清点弹药！
所有人把剩下的子弹报上来！”
很快，清点的结果出来了，让刚刚燃起的喜悦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张大牛的脸色无比难看：“林……林兄弟，算上从牺牲兄弟身上拿的，加上两挺机枪的，平均下来……我们每个人……只剩下不到三十发子弹了。”
三十发子弹！
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，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这意味着，下一次日军冲锋，他们可能连打退敌人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战壕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刚刚击退敌人的喜悦荡然无存，取而代-之的是更深的绝望。
林锋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。
弹尽粮绝，这才是眼下最大的危机。
他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，又望向远处日军的阵地，一个大胆的念头，在他心中萌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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