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两个清道夫的电子眼，两束冰冷的红光，死死的钉在林潜身上。
“检测到高威胁数据污染源。”
其中一个清道夫开口，声音是毫无起伏的机械合成音，“协议等级：阿尔法。
授权现场清除。”
另一个清道夫没有废话，抬起手臂，手臂上的外骨骼装甲变形，露出了黑洞洞的脉冲枪口。
完了。
这是林潜脑子里唯一的念头。
他现在全身都疼，脑袋乱成一团浆糊，别说反抗了，连站稳都费劲。
他看见被按在地上的疤脸，正用一种混合着惊恐和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。
显然，疤脸也听到了清道夫的报告，知道林潜惹上了比自己大得多的麻烦。
去他妈的。
林潜心里骂了一句。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剧痛。
在脉冲枪口亮起红光的瞬间，他用尽全身力气，朝旁边扑了过去。
他撞翻了一张摆满了废旧零件的桌子。
“哗啦啦——”金属零件散落了一地。
“滋！”
一道灼热的脉冲光束擦着他的后背射过，打在墙上，留下一个焦黑的洞。
墙壁被烧得发红，冒着青烟。
林潜吓出一身冷汗，不敢回头，手脚并用地往外爬。
整个黑市乱作一团，尖叫声和枪声混在一起。
他趁着混乱，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那扇门。
外面的渡鸦巷也己经变成了战场。
更多的清道夫从天而降，他们的动力装甲在落地时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。
他们行动整齐划一，高效地逮捕或击毙任何试图反抗的人。
林潜不敢走大路，一头扎进旁边一条狭窄的，堆满垃圾的后巷。
巷子里又黑又臭，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。
“目标移动至7区后巷，请求围捕。”
他身后的装甲脚步声越来越近，还伴随着清道夫通过内部通讯下达指令的机械音。
他们的行动太快了。
林潜死命地跑，肺部像火烧一样疼。
他的大脑植入体因为刚才的数据冲击，还在持续发出错误的疼痛信号，让他眼前阵阵发黑。
他感觉自己快要到极限了。
巷子到了尽头，是一堵高墙。
死路。
林潜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。
他转过身，看到两个清道夫堵住了巷口，电子眼在黑暗中闪着不祥的红光。
他们没有立刻开火，而是迈着沉稳的步伐，一步步向他逼近。
就像猫在戏弄耗子。
林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，大口喘着气，绝望淹没了他。
女儿还在等他。
如果他死在这里，星然怎么办？
不。
不能死。
就在这时，他脑袋里撕裂的剧痛猛的又加剧了！
“呃啊……”林潜痛苦地抱住头。
但这一次，伴随着剧痛而来的，不是混乱的杂音，而是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。
那张他在昏迷前看到的，巨大而复杂的城市地下管网蓝图，再次出现。
而且，它不再是一张静态的图片。
变成了一个可以交互的，覆盖在他视野上方的三维立体地图。
地图上，无数条颜色各异的管道像城市的血管一样延伸，盘根错节。
其中，一个不起眼的，标记着“废弃-17号”的维修井盖，正在他的脚边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。
这是幻觉？
还是……？
林潜来不及多想。
他低头一看，就在脚边那堆油腻的垃圾下面，真的有一个圆形的，覆盖着铁锈的金属盖子。
跟脑子里地图显示的位置，一模一样！
这是个机会！
清道夫离他只有不到十米了。
林潜想都没想，扑了过去，用尽全力扒开垃圾。
那井盖边缘有两个半月形的凹槽，他把手指插进去，猛地向上用力。
“给我开！”
他嘶吼着，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。
井盖纹丝不动。
太重了。
清道夫看到他的动作，似乎有些意外，但随即加快了脚步。
脉冲枪再次充能的声音响起。
林潜急得眼睛都红了。
就在这时，脑子里的地图又有了新变化。
在井盖旁边，一个红色的警告标记亮起，旁边还有一行小字。
“高压蒸汽管道紧急泄压阀。
危险。”
泄压阀？
他立刻看到了墙角一根粗大的，布满铁锈的管道，管道上有一个同样锈迹斑斑的红色手轮。
地图上，一条红色的高亮线路，从这个阀门，一首延伸到巷口。
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。
他放弃了井盖，转身扑向那个红色的手轮，用尽吃奶的力气去转动它。
“嘎吱……嘎吱……”手轮发出刺耳的声响，一点点的转动了。
“协议变更，目标行为异常，清除等级提升。”
清道夫的机械音说道。
两道脉冲光束同时射来。
林潜就地一滚，狼狈地躲开。
他身后的墙壁被打出了两个大洞。
也就在这时，阀门被他转开了！
“砰！”
一声巨响！
巷口处的地面上，一个不起眼的排气口突然爆开，一股灼热的白色蒸汽，猛地喷射而出！
“滋啦——！！！”
冲在前面的两个清道夫躲避不及，被高温蒸汽整个吞没。
他们的装甲立刻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短路声，电子眼也疯狂闪烁，最后变成了雪花屏。
他们的传感器被瞬间烧坏了！
“传感器过载！
视野丢失！”
“请求支援！
目标具备环境反击能力！”
趁着这个空当，林潜再次扑回井盖前。
或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，或许是求生的欲望，这一次，他怒吼一声，竟然真的把那个沉重的井盖给掀开了一道缝。
他立刻侧身，从缝隙里挤进去，然后任由自己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。
“哐当！”
井盖重重地落回原位。
世界瞬间安静了，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。
他摔在了一堆柔软又散发恶臭的淤泥上，虽然没受伤，但浑身都沾满了脏东西。
上面传来了清道夫愤怒的射击声和砸井盖的声音。
但他们一时半会肯定进不来。
林潜不敢停留，他从淤泥里爬起来，开始在黑暗中摸索。
这里伸手不见五指，空气里全是恶臭。
换做平时，他肯定一秒钟都待不下去。
但现在，这片黑暗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。
他大脑里的那幅三维地图，成了他唯一的眼睛。
他能清晰地“看见”，自己正处在一个废弃的下水道系统里。
地图上，绿色的线条代表安全通路，红色的代表危险区域，比如结构不稳，或者有害气体浓度过高。
甚至还有一些金色的线条，标记着“未记录的暗道”。
这些信息，连盖亚的城市管理系统里都未必有。
这是谁的记忆？
为什么会跑到我的脑子里来？
林潜没有时间去想这些。
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：活下去，然后搞到钱，救女儿。
他跟随着地图的指引，在迷宫一样的管道里穿行。
他避开了一个即将塌方的区域，绕过了一个充满了甲烷的管道，甚至还找到了一条地图上标记为“捷径”的，隐藏在墙壁夹缝里的小路。
这条路窄得只能让他侧身通过。
上面的追兵声音越来越远，最后完全消失了。
他安全了。
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，林潜的体力终于耗尽了。
他靠在一面湿滑的墙壁上，大口地喘着气。
那股钻心的头痛也渐渐平复了下来。
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浑身发软。
他活下来了。
靠着一段不属于他的“数据幽灵”。
他闭上眼睛，想要仔细研究一下脑子里这张神奇的地图，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。
然而，就在他集中精神的瞬间，地图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冰冷文字，首接烙印在他的意识里。
那行字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，和一个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秘密。
“你以为的‘盖亚’，是它的囚笼。
去‘摇篮’，找到真正的‘我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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