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验室里，空气仿佛凝固。
周明沙哑的提问“我……是谁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深潭，激起的涟漪在林晴和老K的眼神中扩散。
这个问题，既是对着他们，也是对着镜中那个名为“玄鸟”的陌生倒影。
林晴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，似乎想从他混乱的瞳孔中分辨出“周明”与“玄鸟”的界限。
半晌，她才缓缓开口，声音依旧冷硬，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郑重：“你就是玄鸟。
或者说，‘周明’只是覆盖在你真实身份上的一层伪装，一个长达二十多年的深度催眠程序。”
“催眠程序”周明咀嚼着这个词，感觉荒谬得像个冷笑话。
他的人生，他的父母，他的同学朋友，难道都是虚构的“不完全是虚构的，”一旁的老K推了推金丝眼镜，接过了话头。
他的语气带着研究者的兴奋与严谨，“我们称之为‘人格保护壳’。
你的核心记忆被封锁，然后被植入了一套完整的、逻辑自洽的普通人记忆。
你的父母、你的成长经历，在现实中都有对应的原型，但经过了篡改和嫁接。
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，安全地‘沉睡’，首到‘火种’找到你，将你唤醒。”
老K指着屏幕上闪烁的数据流：“‘火种’就像一把钥匙，它与你体内的特殊基因序列产生了共鸣，现在正在暴力破解这层保护壳。
刚才的数据洪流，就是被封锁记忆的碎片。
你承受住了第一波冲击，这本身就是个奇迹。
但这个过程……会非常痛苦，而且极度危险。”
周明下意识地抚上额头，那里的刺痛感尚未完全消退。
他的人生是一场被精心设计的骗局，而他自己，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主角。
这真相太过沉重，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不是勇敢，也不是谦虚，他只是对自己的无知一无所知。
“为什么要这么做”他问道，“为什么要让我成为‘周明’为了保护你，也为了保护‘火种’。”
林晴的回答简洁明了，“你是最后的‘信使’。
只有当你彻底融入人群，变成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，才能最大限度地躲过‘清道夫’的搜捕。
他们可以监控整个世界的数据流，可以追踪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，但他们无法审查每一个普通人的平凡人生。”
“清道夫……”周明想起了巷子里那个怪物般的男人，以及他口中的“惩戒者”小队。
“没错，”林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，“你遇到的只是他们的外围人员。
今晚我交手的那个，是‘惩戒者’小队的队长，代号‘屠夫’。
他通过注射基因强化剂来获得短暂的爆发力，是一种消耗生命力的打法。
我虽然击退了他，但他逃了。
现在，他知道了‘火种’在东海市，也锁定了你这个目标。
下一次来的，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。”
她的语气变得凝重：“‘清道夫’的宗旨是‘维护世界应有的秩序’，任何像你我这样，携带着上一个纪元遗留力量的‘异常体’，都是他们抹除的目标。
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，销毁‘火种’，捕获你。”
周明的心沉了下去。
他才刚刚得知自己的世界是谎言，转眼间就成了整个组织的头号目标。
“那我……我的那种能力……”他想起了巷子里那奇异的“慢放”体验。
“‘时感延滞’，”老K调出另一份资料，上面是一个大脑的动态模型，“一种极其罕见的感知类异能。
它并非真正让时间变慢，而是在极限状态下，你的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呈几何级数暴增，同时向身体发出超速指令。
这让你的感官中，外界的一切都如同慢动作。
这是属于‘玄鸟’的力量，现在，它正随着你身体的苏醒而复苏。”
老K严肃地警告：“但你现在的身体，还只是‘周明’的身体。
强行使用这种能力，会对你的神经系统造成巨大负荷。
刚才那一下，如果再多持续一秒，你可能己经脑血管破裂了。
你必须学会控制它，而不是被它控制。”
控制周明苦笑，他连自己是谁都还没弄明白，谈何控制这匪夷所夷的力量。
就在这时，整个地下基地突然被刺耳的警报声淹没，红色的灯光取代了柔和的白光，在每个人的脸上投下不安的阴影。
“怎么回事！”
林晴厉声问道。
老K的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串残影，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：“糟了！
基地外围的三个隐秘监测点同时被拔除！
信号消失得干干净净，没有任何反抗痕迹。
是高手！”
“这么快”林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，“从巷战结束到现在，不到一个小时！
他们是怎么定位到这里的恐怕是‘屠夫’，”老K调出一张热感应图，只见茶楼周围的几个街区，出现了数十个高速移动的红点，正以合围之势向他们逼近，“他身上肯定有我们未能察觉的微型追踪信标，在我们进入基地时被激活了。
‘惩戒者’小队全员出动了！”
“所有人，执行‘壁虎计划’！”
林晴当机立断，对着通讯器下达了命令，语气冷静得可怕，“三分钟内，清空所有数据，抹除所有痕迹，从C通道撤离。
重复，这不是演习！”
基地内立刻响起了有序而急促的脚步声，文件被高速粉碎，硬盘被强磁消磁，一切都在以惊人的效率“蒸发”。
“我们走！”
林晴抓起挂在墙上的战术背包，看了一眼周明。
周明还处在巨大的信息冲击和突如其来的警报中，一时有些发愣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！”
林晴低喝一声，将一个黑色的手环扣在他的手腕上，“跟紧我！
从现在开始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活下去！”
冰冷的手环让他瞬间清醒。
他用力点头，将背包里的“火种”紧紧抱在怀里，跟在林晴身后。
老K则快速地操作着主控台，启动了基地的自毁程序，然后才拿起一个手提箱，加入了他们。
他们没有走来时的路，而是进入了实验室后方一个更隐秘的通道。
通道狭窄而幽深，充满了金属的冰冷气息。
“‘清道夫’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抹除真相”奔跑中，周明忍不住问道，“真相……到底是什么真相是，我们脚下的这个世界，建立在一片巨大的废墟之上。”
林晴的声音在通道中回响，带着一丝历史的沉重，“上一个纪元，人类的文明远比现在辉煌，他们掌握着基因的奥秘，足迹遍布星河。
但一场被称为‘天启’的灾难，几乎毁灭了一切。”
“幸存者分成了两派，”老K在一旁补充道，“一派认为，正是因为过度发达的科技和无法掌控的力量才招致了毁灭，所以必须彻底封印过去，让人类在一个‘无害’的、被设定好的历史轨迹里重新开始。
他们就是‘清道夫’的前身。”
“另一派则认为，遗忘历史等于背叛，只有铭记教训，继承遗产，文明才有未来。
我们‘破晓’，就是这一派理念的继承者。”
林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，“‘火种’里，就封存着那个时代最核心的科技、历史，以及……导致‘天启’灾难的真正原因。
这是‘清道夫’最想掩埋的秘密。”
周明的心脏狂跳起来。
他仿佛看到了一幅宏大的历史画卷，而自己，正身处这场横跨了纪元的理念战争的漩涡中心。
通道的尽头是一扇伪装成下水道井盖的合金门。
林晴通过手环验证了身份，门无声地滑开，一股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。
外面是一条废弃的城市地下水道。
“我们从这里进入城市的交通网，他们暂时找不到我们。”
林晴说着，正要带头钻出去。
就在此时，周明脑中警铃大作。
一股源自“玄鸟”的战斗首觉，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。
他几乎是本能地喊了出来：“等等！
有危险！”
他话音刚落，头顶的地面传来一声巨响！
轰！
厚重的混凝土层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撕开，碎石和尘土如暴雨般落下。
月光与城市霓虹从破口中倾泻而下，照亮了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。
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，全身覆盖着暗红色的外骨骼战甲，一只手臂被改造成了狰狞的电锯，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。
他猩红的电子眼扫过下方，最终锁定了周明。
“找到你了，信使A007。”
壮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，充满了金属的质感，不带一丝情感，“奉‘大审判官’之命，前来净化‘异常’。
交出‘火种’，我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尸体。”
林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，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：“重甲士……他们连‘裁决者’都派来了！”
她知道，这己经不是普通的追捕了。
这是必杀的决心。
周明紧紧盯着那个被称为“裁决者”的怪物，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地清晰。
他的大脑开始超负荷运转，周围的一切，包括林晴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、老K颤抖的手指、空中飘落的尘埃，又一次开始变得缓慢而清晰。
“时感延滞”被动触发了。
但这一次，与巷子里不同，破碎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剧痛再次涌现。
他“看”到了一套战斗动作，一套利用狭窄地形进行闪避和反击的格斗术，如同铭刻在灵魂深处。
他不是周明，他是玄鸟。
他不是猎物，他是信使。
在林晴和老K惊愕的目光中，周明向前踏出一步，将他们护在身后。
他抬起头，迎向那“裁决者”冰冷的目光，属于“周明”的谦虚和茫然正在褪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属于“玄鸟”的，历经战火淬炼的冷静与决然。
“想要它”他举起手中的背包，声音虽然还有些生涩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，“那就自己来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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