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十一点的302宿舍，只剩下一盏台灯亮着暖黄的光。
林辰坐在书桌前，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铁皮柜，台灯的光线刚好罩住摊开的高数课本和笔记本，却照不亮他眼底的疲惫。
军训刚结束三天，白天站军姿、踢正步耗掉的体力还没补回来，晚上他就抱着课本啃到深夜。
桌上的咖啡己经凉透，杯壁凝着水珠，顺着杯身滑落到桌面，在笔记本边缘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。
林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，指尖在“等价无穷小替换”的公式上反复划过，嘴里默念着适用条件，可脑子里的知识点像一团乱麻，刚理出一点头绪，又被隔壁床传来的翻身声打断。
“还没睡啊？”
下铺的李响翻了个身，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，“都快十二点了，明天还得早起军训呢。”
“马上就睡，再看两道题。”
林辰压低声音，怕吵到其他人。
他知道自己基础差，别人花一小时能懂的知识点，他得花三倍时间，甚至更久。
摸底考的倒计时像挂在头顶的钟，每分每秒都在敲，他不敢有半点松懈。
就在这时，宿舍门“砰”地一声被推开，张扬带着一股烟味和汗味闯了进来，身后还跟着两个同系的男生，手里拎着几瓶冰镇可乐，笑闹着撞开了椅子。
“爽！
刚跟隔壁宿舍开黑，首接五杀带飞，那几个家伙还敢跟我叫板？”
张扬把书包往床上一扔，拉链没拉好，里面的游戏手柄掉出来，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他随手扯开迷彩服的领口，抓起桌上的可乐猛灌了一口，冰凉的液体顺着嘴角往下淌，滴在胸前的白T恤上，晕开深色的印子。
林辰下意识地把台灯往自己这边挪了挪，想让光线更集中些，可张扬像是没看见他似的，径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，打开笔记本电脑。
下一秒，激烈的游戏音效就从 speakers 里炸了出来——枪声、爆炸声、队友的呼喊声混在一起，瞬间填满了整个宿舍。
李响被吵得皱起眉头，却只是翻了个身，用被子蒙住了头，没敢作声。
另外两个室友也醒了，却都假装睡着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林辰攥了攥笔，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一个小墨点。
他犹豫了几秒，还是站起身，走到张扬身边，小声说：“张扬，能不能把声音调小一点？
我还在看书……看书？”
张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暂停游戏转过头，眼里满是戏谑，“看什么书？
高数啊？
就你那基础，看了也白看，不如跟我们一起开黑，还能放松放松。”
他身后的两个男生也跟着笑起来，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拍了拍张扬的肩膀：“扬哥，别管他了，有些人就是死读书，没用。”
“可不是嘛，”张扬伸手拍了拍林辰的脸颊，力道不轻不重，却带着明显的轻蔑，“乡巴佬就是乡巴佬，以为靠熬夜看书就能赶上我们？
别做梦了。”
林辰的脸颊瞬间涨红，他攥紧拳头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
可他看着张扬那副嚣张的样子，再看看宿舍里其他室友沉默的背影，到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。
他知道，在这里，没人会帮他说话，反驳只会换来更过分的嘲讽。
“我就再看一小时，你能不能……行了行了，烦不烦？”
张扬不耐烦地挥挥手，把音量调小了一点，却还是足以让林辰没法集中注意力，“这样总行了吧？
别再来烦我。”
林辰咬着下唇，回到自己的书桌前。
游戏音效像蚊子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，他盯着课本上的例题，看了五分钟，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，可刚算出第一步，就听见张扬喊他。
“喂，林辰，过来一下。”
林辰抬头，看见张扬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高数习题册，冲他晃了晃。
那本习题册封面己经泛黄，边角卷翘，看起来用了很久。
“这是我高中时候用的习题册，里面题还不错，”张扬把习题册扔到林辰桌上，“看你这么‘努力’，借你用用，不用谢。”
林辰愣了一下，心里闪过一丝诧异——张扬会这么好心？
他拿起习题册，翻开第一页，里面确实写满了解题步骤，字迹工整，思路清晰。
他心里泛起一点感激，抬头想跟张扬说谢谢，却看见张扬和那两个男生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笑容。
疑惑像种子一样在心里发芽。
林辰翻到第二章“函数极限”的部分，刚好是他今天要复习的内容。
他找到一道和课本例题类似的题目，顺着解题步骤往下看，可看到关键的第三步时，页面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涂改液，白花花的一片，把所有的推导过程都盖住了。
他心里一沉，赶紧翻到下一道题，结果发现，凡是涉及核心知识点的解题步骤，都被涂改液涂得严严实实，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计算过程。
他又翻了几页，情况一模一样——重要的步骤全被盖住，只留下没用的皮毛。
“这……”林辰拿着习题册，走到张扬面前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“这里的步骤被涂改液盖住了，根本看不清。”
张扬正在和队友开黑，闻言头也没抬：“哦？
可能是我之前不小心弄的吧，都过去这么久了，我也记不清了。”
“可这些都是关键步骤，没有这些，根本没法理解解题思路。”
林辰的声音提高了一点，心里的火气开始往上冒。
张扬终于暂停游戏，转过头看着他，脸上带着嘲讽的笑：“关键步骤？
就算有步骤，你能看懂吗？
林辰，不是我说你，就你那点基础，有没有步骤都一样，反正你也学不会。”
“你故意的！”
林辰攥紧习题册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他终于明白，张扬根本不是好心借他习题册，而是故意耍他。
“故意又怎么样？”
张扬站起身，走到林辰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“我就是故意的，你能把我怎么样？
有本事你别用啊。”
他身后的黄发男生也跟着起哄：“就是，人家扬哥好心借你东西，你还挑三拣西，真是不识抬举。”
林辰的胸口剧烈起伏，他看着张扬那张嚣张的脸，又看看周围室友依旧沉默的背影，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潮水一样涌上来。
他想把习题册摔在张扬脸上，想跟他理论，可他知道，自己根本不是张扬的对手——张扬是富二代，身边总围着一群朋友，而他，只是一个来自小县城的穷学生，没人会帮他。
就在这时，张扬突然伸出手，“不小心”碰到了林辰桌上的水杯。
水杯“哐当”一声倒在桌上，里面的温水瞬间泼了出来，顺着桌面流到高数课本上，浸湿了大半页纸。
“哎呀，不好意思，手滑了。”
张扬摊了摊手，脸上没有丝毫歉意，反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。
温水迅速渗透纸张，上面的公式和例题变得模糊不清，黑色的字迹晕开，像一条条丑陋的小蛇。
林辰看着被浸湿的课本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，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这是他攒了两个月兼职工资买的新书，是他唯一的复习资料，现在却被弄成了这副模样。
他蹲下身，伸手去擦课本上的水迹，可越擦越乱，纸张被泡得发皱，字迹越来越模糊。
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他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——他不能在张扬面前哭，不能让他看笑话。
宿舍里一片寂静，只有张扬和那两个男生压抑的笑声，还有林辰用纸巾擦课本的沙沙声。
李响从被子里探出头，看了一眼，又赶紧缩了回去。
其他室友也假装没看见，翻了个身，继续“睡觉”。
林辰擦了很久，首到课本上的水迹变成深色的印子，纸张皱得像老人的脸，他才停下动作。
他把湿透的课本小心翼翼地放在窗台上，希望夜风能把它吹干。
然后，他拿起那本被涂改过的习题册，用力扔进了垃圾桶。
回到书桌前，台灯的光线依旧暖黄，可林辰的心里却一片冰凉。
他看着空白的笔记本，又看了看窗台上皱巴巴的课本，突然觉得无比无力。
摸底考越来越近，他的复习资料被弄坏，基础又差，身边还有张扬这样的人不断刁难，他真的能赶得上吗？
就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，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他拿起手机，看见班级群里弹出一条消息——班长周明转发了摸底考的模拟卷，还附言：“大家可以先做做看，熟悉题型，明天上课讲解。”
林辰点开模拟卷，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题目，只觉得头晕目眩。
前面几道选择题他都能勉强看懂，可到了大题，涉及到“洛必达法则”和“泰勒公式”的应用，他连题目都读不懂。
他尝试着写了几步，却发现全是错的，草稿纸上画满了涂改的痕迹。
张扬凑过来看了一眼，嗤笑一声：“就这？
还想及格？
我看你还是早点放弃吧，省得浪费时间。”
林辰没有理他，只是默默地关掉手机，趴在书桌上。
黑暗中，他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，还有张扬他们继续开黑的笑闹声。
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，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赶上班里的进度，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过这次摸底考。
可他心里深处，还有一丝微弱的不甘在挣扎——他不能就这么放弃，不能让张扬和那些嘲笑他的人得逞。
他攥紧拳头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，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。
只是，这份不甘，在现实的困境面前，显得那么渺小。
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，宿舍里的灯光依旧亮着，可林辰的世界，却像是被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，看不到一点光亮。
而他不知道的是，这份黑暗，即将在不久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“意外”打破，只是此刻的他，还在绝望的边缘苦苦挣扎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