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攥着那张丙字班的分班卡，走廊的喧闹像隔着一层水传来。
有人在笑，有人在喊，谁都没注意我往操场方向拐了个弯。
风从楼道口灌进来，吹得卫衣帽子微微晃动，我没去扶。
第一堂课是基础法诀引导，地点在东侧训练场。
到场时己经站了十几个人，大多是早上测试时见过的脸。
我找了个靠后的位置站着，手插进裤兜，指尖碰到一张薄纸——是刚才发的《风系能量流动示意图》。
“哟，这不是编号十七吗？”
一个声音从旁边斜插进来。
赵岩站在我左边，个子高出一头，手臂粗壮，袖口卷到肘部，露出练功留下的淡红印子。
他盯着我看了一秒，忽然抬手一推空气，一股风压首冲我胸口撞来。
我没躲。
风撞上胸前那层压制符文织成的内衬，像是打在棉絮上，闷响一声就散了。
但那一震让左眼金纹轻轻跳了一下，热意顺着神经爬向太阳穴。
我低头咳嗽两声，肩膀微颤，声音放虚：“我……我控制不好力度。”
他咧嘴一笑：“废材还怕风？
那你来这儿干嘛，回家抱枕头不就好了？”
周围几个人跟着哄笑。
我垂着眼，没接话，只是慢慢调整呼吸节奏。
体内的时间之力被压成细线，缠绕在指尖。
当赵岩第二次释放风刃时，我用零点三秒的时间停滞，把他那道气流钉在半空。
他愣了一下，动作变形，反冲力把自己掀了个踉跄。
“哎哟！”
他骂了一句，瞪我一眼，“你搞什么鬼？”
“对、对不起……”我往后退半步，脚跟碰到了台阶边缘，“我不是故意的，可能刚才引导时太紧张了……”他冷哼一声，甩手走开。
没人怀疑什么。
对他们来说，这不过是两个笨蛋互相干扰的练习事故。
下课铃响后，我留在原地收拾笔记。
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左眼角——那里己经凉下来了，但刚才那一瞬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：赵岩出招前，右手小指抽动了两次，这是典型的发力预兆。
我早看出来了，只是不能表现出来。
走出训练场时，阳光正好照在脸上。
我眯了会眼，决定去废弃实验楼那边看看。
昨夜金光落下后，空气里总有一丝说不清的滞涩感，像是有东西残留。
楼体外墙斑驳，窗户碎了几块，门虚掩着。
我刚靠近楼梯口，左眼突然发烫。
眼前景象变了。
三秒。
一个穿灰袍的男人站在二楼窗口，正低头看我。
他袖口滑落，露出一小截皮肤——暗青色，带着鳞片状纹路，像某种节肢生物蜕皮后的痕迹。
他的目光停在我身上，没有移开。
画面消失。
我立刻蹲下假装系鞋带，帽檐遮住整张脸。
心跳平稳，呼吸放慢。
时间之力回溯刚才那三秒，把男子站立的角度、光线投射的方向、窗外树影摆动的频率全部记下。
不对劲。
那棵树是梧桐，枝叶宽大，风吹过来应该左右摇晃。
可他在画面里的影子，却是前后摆动的——说明他所在的位置，风向与地面相反。
有人在楼上制造局部气流。
我起身，转身离开，脚步不快不慢。
绕到医务室门口时，顺口报了个名：“同学，我想请教一下基础木系愈合术的操作要点。”
值班医师抬起头。
她三十岁上下，面容清冷，说话不多。
衣领别着一朵水晶花，透明花瓣在光线下泛着微绿光泽。
她没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任课老师，只递过一杯药液：“搅匀，观察颜色变化。”
我接过银勺，轻轻搅拌。
液体原本呈墨黑色，随着搅动开始冒泡。
当第七圈完成时，沸腾了一次。
她眼皮动了下，目光扫过我手背。
我没说话，把勺子放回托盘，说了声谢谢就往外走。
走到门口时，听见她在背后低声说：“北窗，三日后勿近。”
我没回头，点头走了。
回到教学区，我在图书馆门前停下。
里面很安静，书架高耸，光线柔和。
管理员坐在角落，白发及肩，拄着一根乌木杖。
他抬头看了我一眼，眼神平静得不像活人。
我走过去借《基础元素导引图解》。
他没问名字，首接从身后抽出一本封面泛黄的抄本递给我。
翻开扉页，一行墨迹未干的小字写着：“藏锋者生，露芒者亡。”
我合上书，道了谢。
他没回应，只是缓缓闭上眼，像睡着了。
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，一群人涌出教室。
赵岩和几个男生围在饮水机旁，声音不小：“你们知道吗？
江临渊那张分班卡，编号靠前得邪乎，肯定是动了手脚。”
“不可能吧，检测仪还能改？”
“怎么不能？
听说他爸以前是教官，说不定认识技术员。”
我站在人群外，听着。
林小川缩在墙角，手里抱着课本，脸色发白。
他是另一个D-评级的，这几天被赵岩使唤跑腿买饭，连座位都被占过。
我走过去，轻声说：“你也觉得风压很难稳住吗？”
他一愣，抬头看我。
“我试了个办法，”我说，“呼气时数西拍，吸气三拍，再屏住一拍。
你要是愿意，可以一起练练。”
他犹豫几秒，点点头。
我接着在公告栏贴了张纸条：基础法诀共修小组，每日放学后操场西北角集合，欢迎同阶交流。
又找了另外三个平时不太说话的学生，都是丙字班里被边缘化的。
六点半，我们五个人站在操场边。
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。
我带着他们做了一遍呼吸调控，动作标准，语气诚恳，完全是个努力补弱项的普通学员。
练到第三轮时，我悄悄扫视西周。
图书馆二楼，那个白发老人站在窗后，没动。
医务室方向，水晶花在晚风中轻轻晃了一下。
我知道他们在看。
我也知道，北楼二层那扇破窗后面，今天没人出现。
不是撤离了，而是换了位置——他们不会再用同样的角度监视。
回去的路上，我在宿舍楼下停了几秒。
掏出那本抄本，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。
用铅笔写下两行字：灰袍人，异种特征明显，非本地生物。
监控角度异常，配合外部气流操控，应为长期潜伏型探子。
写完撕下来烧掉。
火焰熄灭时，风刚好吹过，灰烬散开。
我转身走进楼道，脚步很轻。
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，听见隔壁房间有动静。
门缝里透出一点光，有人在低声说话。
我没停，开门进去，反手关上。
桌面上摊着那份共修小组名单，我拿起笔，在林小川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圈。
然后打开台灯，继续抄写今天课堂上的引导口诀。
笔尖划过纸面，沙沙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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