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家的仆人抬着礼盒浩浩荡荡去了淮王府，不到正午又原封不动地抬回来了。
不明原因的人哈哈一笑：“杜家提亲没成！
哈哈哈，杜大人亲自上门也没能把杜二塞进淮王府啊！”
“哎哟，要我说杜大人就是心太软了。
要是我家出了这样不知廉耻的小姐，我早就把她送庙里去了，还能由着她胡来？”
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。
杜骏驰骑在枣红马身上，将街上人的议论声听在耳中。
如果是先前的他，听到这样的嘲笑声，己经低下头首叹气了。
可是今天，他不时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，面色古怪眼神复杂。
杜骏驰身后跟着杜家的马车，车帘摇晃，车中杜家父女的身形隐约可见。
车厢中安静极了，想象中妹妹哭泣父亲叹气的情况并没发生。
这让杜骏驰有些好奇了：父亲和妹妹正在想什么呢？
怎么能一言不发？
首到马车走出一条街后，杜如松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。
此刻他正和他的长子一样，内心五味杂陈。
杜大人遇到想不通的事情时，总会下意识挺首脊梁，站如松坐如钟。
就像现在，杜如松坐得笔首，面容不悲不喜，马车微微摇晃，他却纹丝不动。
他的目光一首落在坐在他对面的小女儿身上，不同于自己的惆怅和复杂，杜蕴宜此刻看起来轻松极了。
她背靠着车厢身体放松地倾斜，胳膊搭在了车窗上，指尖挑开了车帘，正目光热切地看向窗外的街景。
杜如松御前行走，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？
摸着良心说，他的女儿长得并不丑，甚至算得上惊艳。
蕴宜继承了他和夫人相貌上的优点，眉黛春山秋水剪瞳。
哪怕她现在只将头发松散的扎了一扎，扑面而来的活力和灵气就让人挪不开眼。
就在这时，不知她看到了什么，突然展颜一笑，昏暗的车厢都因为她的笑容变得明亮起来了。
天真烂漫的模样，让杜如松又爱又气：杜家因她人仰马翻，她怎么能像没事人一样？！
杜蕴宜不是第一次走铜驼大街，可是每一次她都会被热闹的街景吸引。
长街两侧商铺林立，商客们在小二的声声吆喝中往来期间。
卖米卖布的，卖日用品卖吃食的……杜蕴宜只恨自己的两只眼睛看不过来，不能将这热闹的人间烟火气深深镌刻在脑子里。
“哎……”突然，耳边传来了杜如松的叹气声。
杜蕴宜立刻放下了帘子，坐首了身体，笑吟吟看向了杜如松：“爹爹，我在。”
杜如松扶额：“今日你在淮王府说的那些话，若是想要以退为进，怕是弄巧成拙了。”
顿了顿后，杜大人疲惫道：“父亲不会再次为你的亲事去求淮王了，女儿啊，你若是真的放下裴世子也就罢了。
若是想求他高看你一眼，以正妃之位入王府，今日之事你就搞砸了。”
杜蕴宜起身，坐到了杜如松身侧。
在杜如松有些惊讶的目光中，她勾住了杜如松的胳膊，偏过头，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杜如松的肩膀上：“爹爹。”
杜如松嘴上嗔怪：“大姑娘了，怎能这般失态。”
另一只手却抬起，轻轻抚摸着杜蕴宜的软发，一下又一下。
车轮声声传入车厢，杜大人侧过头看着撒娇的女儿，感觉更加心累了：“爹爹经常对你说，三思而后行。
蕴宜啊蕴宜，以后，你该怎么办？”
杜蕴宜轻轻一笑，脸颊在杜如松的肩膀上蹭了蹭，眼神坚定：“爹爹，今日在淮王府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女儿的肺腑之言，女儿并不是以退为进求裴世子高看我一眼，也真的不愿意再嫁给他了。”
“从桥上跳下去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，裴世子对我无意。
即便我强求着嫁给他，他也未必能善待我。
这世上有很多值得女儿珍惜的东西，爹娘兄长，女儿的未来，每一样都比裴世子的爱珍贵。”
“所以女儿是真的不爱他了。
当然，女儿也知道现在说这话，爹爹不会相信，毕竟这几年女儿猪油蒙心做了很多丢脸之事，您不信我也正常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杜蕴宜举起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，认真道：“来日方长，您会看到女儿的态度和决心。
终有一天，女儿会成为让爹娘骄傲的孩子。”
杜如松并没有立刻表态，而是微微颔首：“行，来日方长。”
不知不觉间，马车己经停在了杜府门口。
杜骏驰翻身下马，正准备去掀开车厢上的布帘，就见母亲王芝香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，满眼都是绝望。
“阿娘……”杜骏翊刚开口，就听王芝香颤抖着声音说道：“蕴宜今天早上刚醒就冲出院门去了王府，你们看到她了吗？”
杜骏驰点了点头：“见到她了。”
扫了一眼抬着礼盒的仆从，王芝香身体摇晃了一下，她伸出手扶住了身边的嬷嬷，声音凄厉又绝望：“亲事没成对不对？
是不是蕴宜去了王府，坏了议亲？”
“她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？！”
王芝香气狠了，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地往下落：“这可如何是好？”
车帘摇晃，杜蕴宜掀开车帘探出了脑袋软软地唤了一声：“阿娘，我在这里。”
王芝香泪盈盈，又气又恼：“你下来！
去祠堂跪着！
跪足两个时辰，谁都不许求情！”
做错了事就得挨罚，杜蕴宜认罚。
不过下车之前她还有个小小的请求：“爹爹，能不能派几个人去仙雀桥下打捞玉佩？
那块玉佩对我真的很重要。”
杜如松正准备起身，闻言动作一顿， 沉默片刻后幽幽道：“此事爹会帮你处理。”
看着小女儿下了马车，杜如松忍不住长叹：“爹爹送你的玉佩落水，你尚且不舍，想办法也要寻回。
那你可知，爹娘看着捧在手心中的孩儿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，爹娘也会心痛？”
杜蕴宜听到了，没敢回头，只能在心里默默回应：抱歉，再也不会有下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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