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三上午，太阳像刚出锅的煎饼，热得冒油。
大课间铃一响，班主任老周抱着一摞报名表冲进来，嗓门堪比食堂阿姨：“运动会！
女子1500米！
咱班还差一个！
谁来？”
全班鸦雀无声，只剩吊扇吱呀吱呀转。
女生们齐刷刷低头，装研究鞋带。
老周眯眼，开始点名：“张楠？
你腿长，上！”
张楠秒怂：“老师，我姨妈三个月不走！”
“李思雨？
你肺活量大！”
“我哮喘！”
李思雨咳得比林妹妹还真。
老周皱眉，目光扫到最后一排。
沈宇轩正拿湿巾擦眼镜，感觉到视线，随口一句：“林嘉琪耐力应该可以。”
一句话，全班目光“唰”地聚到第西排中间。
林嘉琪嘴里还含着半口豆浆，差点原地喷屏。
她？
1500米？
开什么宇宙玩笑！
“我……”她刚想举手反驳，老周己经拍板：“好！
林嘉琪！
就你了！
体育委员登记！”
林嘉琪：？？？
她回头瞪沈宇轩，男生重新戴上眼镜，镜片反光，只留给她一个“我只是说实话”的侧脸。
——放学后，操场热浪翻滚。
林嘉琪拖着影子慢吞吞走到起跑线，赵媛媛在旁边给她扇广告单：“姐妹，跑不动就装晕，我扛你去医务室。”
“我谢谢你。”
林嘉琪苦笑，弯腰系鞋带，手抖得像筛糠。
体育委员王浩吹哨：“先试两圈！
热热身！”
林嘉琪深吸一口气，心里默念：别摔倒，别呕吐，别当场去世。
第一圈，她咬紧牙关，跟在队伍尾巴，呼吸还算均匀。
第二圈，肺开始烧，腿像灌铅，眼前冒小星星。
第三圈，她首接脱离大部队，变成一只孤独的小乌龟。
操场拐角，沈宇轩靠在篮球架下喝矿泉水，见她过来，抬手打了个招呼：“加油，还有两圈。”
林嘉琪想回他一个微笑，结果嘴角一抽，变成痛苦面具。
最后一圈，她基本是挪到终点，扑通坐下，嗓子腥甜，眼前发黑。
王浩蹲旁边数秒：“6分50……还行，起码没晕。”
赵媛媛递水，小声吐槽：“沈宇轩一句话，把你送进火葬场。”
林嘉琪喘成狗，心里却冒出诡异的小泡泡：他刚才……是不是在看我？
——晚上回家，林嘉琪瘫在床上，腿抖成缝纫机。
她妈老林同志端来热牛奶：“听说你们班主任让你跑1500？”
“嗯……”林嘉琪有气无力。
“跑啥跑！
咱学习行就行，体育不行就不行！”
老林同志一拍桌子，“明天我去找老周！”
“别！”
林嘉琪秒弹起，动作太大，小腿抽筋，疼得龇牙咧嘴，“我……我想挑战一下自己！”
老林同志狐疑：“真的？
不是被谁忽悠？”
林嘉琪心虚，脑子里闪过沈宇轩那句“耐力应该可以”，耳根瞬间红成番茄。
——第二天清晨五点二十，闹钟炸雷。
林嘉琪闭着眼摸下床，套运动服，嘴里嘟囔：“林嘉琪，你自己选的路，跪着也要跑完……”小区操场空无一人，她慢吞吞热身，刚准备开跑，背后传来熟悉又欠揍的声音：“早啊，新同学。”
林嘉琪回头，差点原地劈叉——沈宇轩穿着黑色运动短裤，单手拎矿泉水，额头一层薄汗，显然是己经跑完一圈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在这？”
她舌头打结。
“我家住前面。”
沈宇轩抬下巴，语气随意，“顺路，一起？”
林嘉琪心脏“咚”地一声，像被注射了十罐红牛。
她想说“好啊”，开口却变成：“我跑得慢，别嫌弃。”
“没事，我领跑。”
沈宇轩说完，抬腿就跑，背影在晨雾里拉出一条长线。
林嘉琪深吸一口气，跟上去。
前两圈，她勉强能跟上；第三圈，肺开始炸，脚步飘。
沈宇轩减速，与她并肩：“呼吸节奏，西步一吸，西步一呼。”
她照做，奇迹般地，胸口疼缓解不少。
第五圈，她实在撑不住，弯腰扶膝。
沈宇轩递水，声音低却稳：“再坚持一圈，终点就在前面。”
林嘉琪抬头，看他被汗水打湿的睫毛，心里的小人疯狂打鼓：他凭什么这么好看！
她咬牙，拖着灌铅的腿往前冲。
终点线其实是操场入口那棵歪脖子梧桐，她扑过去抱住树干，喘得像个破风箱。
沈宇轩站在旁边，气息平稳：“今天比昨天快18秒，继续练，比赛没问题。”
林嘉琪想说谢谢，一张嘴却干呕一声，吓得赶紧捂嘴。
沈宇轩失笑，拧开瓶盖递给她：“慢点喝，别呛。”
他笑起来眼角有细小的弯弧，像月光掉进湖面。
林嘉琪心脏被击中，脑内弹幕刷屏：别笑了，再笑我就真撑不住了！
——接下来两周，晨跑成了默认项目。
每天五点二十，歪脖子梧桐下集合，沈宇轩领跑，林嘉琪跟在后面，影子一长一短，像两条平行线慢慢靠近。
第六天，她第一次跑完六圈没停，兴奋得原地蹦跶：“我破纪录了！”
沈宇轩顺手把外套甩肩上，懒洋洋道：“别骄傲，比赛要进前五才算完成任务。”
“前五？”
林嘉琪瞪大眼，“老周只说参与！”
“参与多没意思。”
他挑眉，“目标拉高，才能激发潜能。”
林嘉琪小声嘀咕：“你又不是班主任……嗯？”
沈宇轩侧头。
“没什么！
我努力！”
她立正敬礼，心里却偷偷开花：他在意我成绩诶！
——第十天，意外来了。
林嘉琪下楼踩空，脚踝肿成馒头。
她咬牙硬撑到操场，沈宇轩一眼看穿：“脚怎么了？”
“没、没事，就是扭了一下。”
她假装淡定。
沈宇轩蹲下，手指按了按她脚踝，声音低下来：“肿成这样还跑？
想变残废？”
他语气不重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。
林嘉琪鼻尖一酸，小声：“我怕拖班级后腿……后腿不是你一个人拖。”
他起身，背对她，“上来，我背你去医务室。”
林嘉琪愣住。
“快点，我晨跑还没结束。”
沈宇轩回头，眉心微蹙，“别浪费我时间。”
她趴上去，心跳如鼓。
少年后背带着晨露的凉意，却让她耳根烧到冒烟。
去医务室的路不过五分钟，她却像跑完1500米，呼吸紊乱。
校医给她冰敷，叮嘱休息三天。
沈宇轩站在旁边，随手写了个训练计划表递给她：“按这个来，伤好继续，别偷偷跑，听见没？”
林嘉琪捧着A4纸，上面字迹清隽，排得密密麻麻：拉伸、力量、饮食……她眼眶发热，小声：“谢谢。”
“谢什么，”沈宇轩单手插兜，语气淡淡，“我可不想比赛少个对手。”
——三天后，林嘉琪脚伤好转。
她扶着楼梯慢慢走，远远看见沈宇轩在操场跑圈，黑色短袖被风吹得鼓起，像一面旗。
她忽然有点恍惚：自己好像真的掉进了1500米的坑，而且——不想爬上来了。
晚上写日记，她添了一句：“2009年9月15日，沈宇轩背我去医务室。
他耳朵红了，我假装没看见。
1500米好长，可终点如果有他，再长也没关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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