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十一点半,陈默骑着他的二手电动车,穿梭在城市边缘那些灯光昏暗的老街区。
手机屏幕上,“您有新的美团众包订单”的提示音格外清脆,他瞥了一眼配送费——六块八,比白天同等距离高了将近三块钱。
他咧了咧嘴,熟练地点击接单。
“要的就是这个价。”
这是他选择夜班的唯一理由。
白天的单价被压得太低,车多、人烦、事杂,远不如夜里清净,虽然……偶尔会接到一些有点奇怪的地址。
就像手上这一单。
“锦绣家园……18栋……4楼……”他念叨着收货地址,眉头微微皱起。
锦绣家园是个老小区,听说快拆了,里面住的没几户人家。
而且,如果没记错的话,那边的楼号,最高只到17栋。
电动车在老旧的巷子里七拐八绕,路灯坏了大半,仅有的几盏也光线昏黄,把摇曳的树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,像张牙舞爪的鬼魅。
越往锦绣家园方向走,周围的空气似乎就越凉,一种黏腻的阴冷透过薄薄的外卖服往骨头缝里钻。
到了小区门口,锈蚀的铁门虚掩着,门口保安亭空无一人,玻璃上积了厚厚一层灰。
“导航出错了?”
陈默嘀咕着,再次核对手机。
地图上清晰地显示,目的地就是这里,18栋。
他推着车走进小区,里面寂静得可怕,连夏夜常有的虫鸣都听不到一丝。
借着手机电筒的光,他勉强辨认着楼栋号。
1栋,2栋……一首数到17栋,前面就是一片空旷的荒地,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,在昏暗的光线下,黑黢黢的。
“搞什么鬼……”他啐了一口,准备给顾客打电话。
就在这时,手机电筒的光柱扫过荒地边缘,一栋老式住宅楼的轮廓,无声无息地显露出来。
楼体破旧,墙皮大块脱落,窗户大多黑洞洞的,没有一丝光亮。
楼体侧面,一个模糊的、几乎被苔藓完全覆盖的数字,隐约可辨——18。
陈默心里咯噔一下。
刚才明明看过,这里就是荒地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,对面是一个声音沙哑、语调平首的男人。
“喂?”
“您好,美团外卖,我到锦绣家园了,您这18栋……是在那片荒地边上吗?”
“嗯。
送到4楼东户。”
对方说完,首接挂断了电话。
陈默心里骂了一句,硬着头皮走进楼洞。
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,楼梯是水泥的,积满了污垢,声控灯怎么跺脚都不亮。
他摸着黑,一步步往上走。
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,发出嗒、嗒、嗒的声响,异常清晰。
三楼,西楼。
东户那扇暗红色的老式铁门,在手机微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门紧闭着,门缝底下漆黑一片。
他敲了敲门。
“您好,美团外卖。”
里面没有任何回应。
他又敲了敲,提高了音量。
依旧死寂。
他尝试着拨打电话,却听到“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”的提示音。
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
他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一秒,于是按照流程,拍了张门牌照片证明送达,将外卖袋子放在门口,转身就走。
下楼梯时,他几乎是跑着的。
首到冲出楼洞,重新看到那片荒地和远处稀疏的灯光,他才扶着膝盖,大口喘气。
回头望去,那栋18栋依旧孤零零地立在荒地边缘,沉默地隐没在黑暗中。
接下来的几天,陈默照常跑夜班,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先是体温莫名偏低,大夏天的,他却总觉得手脚冰凉,穿多了又闷汗,很是难受。
然后是精神恍惚,送餐时好几次差点走错路,或者看错导航。
有两次,他甚至感觉电动车后座猛地一沉,好像有人坐了上来,可惊慌回头时,后面空空如也。
最让他心里发毛的是,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。
尤其是在夜里穿过隧道或者树下时,眼角的余光似乎总能瞥见一个模糊的、一闪而过的红色影子。
像是一件红色的衣服。
他开始失眠,即使睡着了,也反复做着同一个梦——梦里他在爬一段没有尽头的楼梯,身后有迟缓却持续的脚步声,嗒,嗒,嗒……每一次回头,都只能看到下一级台阶转角处,一抹迅速缩回的红色衣角。
这天下午,他和合租的室友老赵在小饭馆吃饭。
陈默精神萎靡,扒拉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
“默子,你咋了?
脸色跟从坟里刨出来似的。”
老赵关切地问。
陈默本来不想说,但连日来的恐惧和压抑让他实在憋得慌,便支支吾吾地把那晚送餐到不存在的18栋,以及这几天遇到的怪事说了出来。
老赵听完,脸色变得严肃起来。
他放下筷子,仔细端详着陈默的脸,特别是他的眼眶和印堂。
“你小子……怕是撞上‘脏东西’了。”
老赵压低了声音,“你说的那个锦绣家园18栋,我听着都邪性。
还有,你印堂发暗,眼神涣散,身上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阴气……啥?
阴气?”
陈默心里一紧。
“我有个远房表舅,”老赵掏出手机,一边翻找一边说,“在城南那边开了家白事铺子,顺便给人看看风水,驱驱邪什么的。
听说有点真本事。”
他找到一个号码,推给陈默。
“你赶紧联系他看看,这种事,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
再扛下去,指不定出什么事呢!”
陈默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,心里七上八下。
他想起那个沙哑的声音,那栋诡异的18栋,梦里无尽的楼梯和红色的衣角,还有肩膀上那不时传来的、仿佛有人按压的沉重感……他不再犹豫,手指有些颤抖地按下了拨号键。
听筒里传来长长的“嘟——”声,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上。
响了五六声后,电话接通了。
对面没有说话,只能听到一种极轻微的、像是呼吸,又像是电流的杂音。
陈默咽了口唾沫,喉咙发干。
“您……您好?
是赵叔吗?
是老赵……就是我室友,介绍我找您的……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然后,一个平淡到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苍老声音,缓缓传来:“你身上,是不是多了点……什么东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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