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然头痛欲裂，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太阳穴里扎着，浑身上下更是酸软得提不起一点力气。
她费力地睁开眼，入目是泛黄的粗布帐顶，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泥土的腥气。
还没等她理清头绪，脑子里突然涌入一股陌生的记忆，像是潮水般汹涌，冲得她眼前发黑。
那记忆里有青瓦土墙的小院，有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女老少，还有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少女短暂而压抑的一生。
原来，她穿越了。
穿到了一个名为“大渊国”的架空朝代，落脚在一个叫“杏花村”的地方，成了苏家的二女儿。
爷爷苏铁江，奶奶李桂花，生了两个儿子，没有女儿，她爹是老二，还有个大伯，娶了外地媳妇，他媳妇家条件好，大伯也跟去了，说娶媳妇，其实是上门。
爷奶生活在老房子里，两个儿子成亲后就分家了，她爹就自己用分家的银子，在旁边建了几间屋子。
她大伯离开后，老房子就只有两个老人住了，有的时候奶奶会过来帮忙带小妹，如果忙的时候，她娘也会把妹妹送过去。
记忆里，杏花村坐落在山坳里，一条清澈的小河穿村而过，村头村尾栽满了杏树，每逢春天便会开出一片粉白。
村里一百多户人家，大半都姓苏，族长兼村长便是族里辈分最高的苏老爷子，说话极有分量。
原主今年6岁，性子怯懦，在苏家就像个透明人，爹娘偏心大哥和小妹，脏活累活总落她头上，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，这次病倒也是因为连日在河边洗衣，受了风寒，高烧不退，竟就这么没了性命，才让她占了这具身体。
苏然躺在床上，望着帐顶的破洞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她在现代虽说只是个普通白领，却也习惯了电灯电话、暖气空调的日子，何曾想过有一天会穿到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古代？
更让她心头发沉的是记忆里那些关于古代女子的束缚——三从西德，相夫教子，一辈子被困在宅院里，好点的能得个安稳，差的怕是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。
原主的记忆里，村里的妇人大多早早佝偻了背，眼角爬满细纹，一辈子围着灶台、男人和孩子转，活得像株不起眼的野草，风一吹就摇摇晃晃。
“老天爷，你这是跟我开了个多大的玩笑……”苏然低低地呢喃，声音嘶哑干涩。
她试着动了动手指，指尖粗糙，还带着几道未愈的冻疮疤痕，那是原主常年做粗活留下的印记。
窗外传来院坝里的脚步声，夹杂着一个妇人尖利的嗓门：“死丫头片子，醒了没？
醒了就赶紧起来烧火，难道要我伺候你不成？
真是个丧门星，洗个衣裳都能病倒，浪费了我多少草药钱！”
是原主的娘，李氏。
苏然闭了闭眼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抱怨无用，既来之，则安之。
不管古代女子活得有多难，她总不能坐以待毙。
凭着她现代人的见识，总能寻条活路出来，总好过像原主那样，悄无声息地烂在这穷山沟里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用尽全力撑起身子，头痛依旧，但眼神却渐渐清明起来。
先养好身子，再摸清家里的情况，至于以后……总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帐外的骂声还在继续，苏然攥了攥拳头，掀开被子，准备迎接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天。
苏然望着站在炕边的李氏，心里微微发沉。
眼前的妇人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褂子，头发挽得松松垮垮，额前的碎发沾着些许灰尘，眼角己经有了细密的皱纹，嘴角向下撇着，透着一股常年被生活磋磨出的戾气。
明明才二十六岁，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。
记忆里，原主性子怯懦如鼠，见了李氏就像老鼠见了猫，只会低着头喏喏连声，半句重话也不敢说。
也正因如此，李氏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，稍有不顺心，非打即骂。
可现在的苏然，早己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原主。
她缓缓坐起身，目光平静地迎上李氏的视线，开口时声音虽还有些虚弱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亮：“娘，你天天这么吼，嗓子累不累？”
李氏正要发作的火气猛地一噎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，愣愣地看着炕上的女儿，满脸错愕。
这死丫头今天是怎么了？
烧糊涂了？
竟敢这么跟她说话？
苏然没等她反应过来，继续说道：“娘，家里的活计，我哪样没干过？
挑水、劈柴、洗衣、喂猪……哪样不是我搭把手？”
她顿了顿，刻意加重了语气，“可我才六岁，不是十六岁。
你看看村里别家六岁的娃，哪个不是在爹娘跟前撒娇，哪个像我这样，天天被你又打又骂？”
她垂下眼，看着自己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手，声音里添了几分委屈，却不显得卑微：“我吃得最少，干得最多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讨你喜欢。
是我生下来没哭够三声，还是我挡了大哥和小妹的路？”
李氏被问得哑口无言，张了张嘴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她从未想过，这个向来闷不吭声的二丫头，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。
那些被她视作理所当然的打骂，被女儿轻飘飘一句“我才六岁”点破，竟让她莫名有些心虚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八道什么！”
李氏强撑着扬起手，想摆出往日的威严，却被苏然接下来的话惊得手都僵在了半空。
“你要是实在讨厌我，”苏然抬起头，眼神里没有恐惧，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，“我可以自己离开，去山里找野果子吃，总好过在家碍你的眼。
或者，你把我卖了也行，还能换几个钱给大哥买笔墨，给小妹买糖吃，岂不是更好？”
“你疯了！”
李氏终于回过神，失声尖叫起来，“我是你娘！
你敢说这种话？
传出去别人要戳我脊梁骨的！”
卖女儿？
这话要是被村长知道了，非扒了她的皮不可！
苏然却像是没听见她的怒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，那眼神清澈又首白，看得李氏心里首发毛。
她突然发现，眼前的二丫头好像哪里不一样了——以前是怯生生的，像株风一吹就倒的草；现在却像块浸了水的石头，看着软，实则硬得很。
“娘要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，”苏然缓缓道，“以后就别动不动就打我骂我。
我虽然小，也知道疼，也知道好歹。
你要是好好待我，我自然也会好好干活，伺候你和爹。”
李氏看着女儿平静的脸，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“管不住了”的恐慌。
她张了张嘴，想骂，却又不知从何骂起；想打，看着女儿那双毫无惧意的眼睛，手竟怎么也落不下去。
最终，她只能狠狠“呸”了一声，撂下句“等你爹回来再收拾你”，转身气冲冲地摔门而去，连原本要催苏然下床干活的事都忘了。
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。
苏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轻轻舒了口气。
第一关，总算是撑过去了。
她知道，这只是开始，要想在这个家里好好活下去，她必须变得“不好惹”才行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纸窗的破洞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一小块光斑。
苏然望着那点光亮，暗暗握紧了拳头。
六岁又怎样？
古代又怎样？
她偏要在这里，为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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