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连锁门店做了四年店长，区域经理为扶亲信，把我调岗逼退。
店员们都哭丧着脸，我却笑着交接完，连备用金都点得清清楚楚。
区域经理嗤笑：“一个店长而已，换个人照样管得好。”
三周后，门店断货又超期，区域经理骂骂咧咧：“就走了个店长，怎么进货出货全乱套？”
他不知道，我在那些没录入系统的“私藏台账”里，藏了份给他的“念想”。
……
他们都说，职场就像一场牌局，你可以认真打，但千万别以为赢了就能把筹码带走。
这话我品了四年，直到区域经理周啸把一纸调令拍在我桌上那一刻，我才算真正嚼出了里面的血腥味。
“吕文彬，考虑到你这几年在门店的辛苦付出，公司决定给你一个更大的平台。”周啸靠在椅背上，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，嘴角挂着一丝程式化的笑意。
那笑意，像一层薄油，浮在他脸上，遮不住底下冰冷的算计。
我扫了一眼调令内容，“分公司后勤保障部，资产管理员”。
听起来像个坐办公室的闲职，实则是发配边疆。
从年销千万的一线门店店长，去管一堆没人要的破桌椅板凳。
而且办公地点在离市区五十公里外的郊区仓库。
美其名曰“更大平台”，说白了，就是逼我自己滚蛋。
原因我心知肚明。
上个月，周啸的远房外甥，那个连盘点表都做不利索的赵明轩，空降到了我们隔壁店当副店长。
我这位置，是块肥肉，多少人盯着。
我占了四年，挡了别人的路。
周啸要扶自己人上位，我这“前辈”自然就成了碍眼的石头。
“周经理用心良苦，我得谢谢公司。”我拿起调令，脸上挤出和他同款的笑容，甚至还带着点受宠若惊。
周啸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平静，敲桌子的手指停了一下。
他可能以为我会拍桌子，或者至少争辩几句。
但我没有。
四年时间，足够我把这店里的每颗螺丝钉都摸得门清，也足够我看清周啸这类人的嘴脸。
跟这种人浪费口水，不如省点力气想想后路。
“你能这么想就好，交接工作抓紧，下周一赵明轩过来接你的班。”周啸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神态，“小赵年轻，你多带带。”
“放心，周经理，我一定‘毫无保留’。”我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。
周啸满意地点点头，大概觉得我还算识相。
他永远不会知道，我这“毫无保留”里面，藏了多少东西。
走出周啸的办公室，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。
回到店里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。
副店长老杜，一个跟了我三年的汉子，眼圈有点红，闷着头整理货架。
几个老店员围过来，欲言又止。
“彬哥，这……这也太欺负人了！”
“说调走就调走，凭什么啊！”
“不就是那个赵明轩有关系吗？”
我摆摆手，脸上依旧挂着笑：“行了行了，都别哭丧着脸，我是高升，去管大资产了，是好事。”
老杜猛地抬起头：“彬哥！你……”
我打断他：“老杜，把这月的备用金拿来，咱们点清楚，一分都不能差。”
交接工作我进行得一丝不苟。
从客户资料到供应商联系方式，从库存明细到设备维护记录，只要是系统里有的，纸面上要求的，我全都整理得清清楚楚。
连那把传了不知道几任店长、漆都掉光了的旧计算器，我都贴好了标签。
最后一天，我甚至带着赵明轩把店里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，告诉他哪个货架最底层容易积灰，哪台冰柜半夜偶尔会异响但不影响使用。
赵明轩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年轻人的倨傲，对我的“絮叨”显然没太往心里去。
他大概觉得，坐上这个位置，一切就水到渠成了。
周啸也来了，大概是来给他外甥镇场子。
他看着我有条不紊地交接，嗤笑一声，声音不大，但足够让旁边几个人听见：“哼，一个店长而已，走了张屠户，难道还吃带毛猪？换个人照样管得好。”
我点着备用金的手稳如泰山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一张，两张，数目精确到分文不差。
对，一个店长而已。
我心里默默地说。
可就是这个“而已”的店长，用四年时间，像蜘蛛织网一样，把这个店从里到外、明里暗里的脉络都摸透了。
系统是公司的，但生意是活的。
那些没录入系统的“私藏台账”，才是让这家店在这条街上屹立不倒的真正核心。
比如，供应商老李给的账期，为什么总能比合同上多出五天？
比如，隔壁写字楼王大妈的公司采购，为什么每次都指定要我们家的货，哪怕我们比电商平台贵那么一点点？
再比如，哪个批次的临期商品，可以通过哪个特定渠道快速消化掉，还不影响正常销售？
这些，系统里没有，交接清单上更不会出现。
这些，都记在我脑子里，还有……那个谁也不知道的U盘里。
我把钥匙交给赵明轩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小赵，以后就看你的了。”
他接过钥匙，志得意满。
周啸也投来一个“算你懂事”的眼神。
我笑着和每一个店员告别，甚至跟周啸说了声“再见”。
转身离开的时候，我的背挺得笔直。
店门的玻璃映出我的影子，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瞬间收敛，眼底结了一层薄冰。
三周。
仅仅过了三周。
我正在郊区那个满是铁锈味的仓库里，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堆乱码一样的资产编号，老杜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。
“彬哥！出事了！”老杜的声音又急又哑，“断货了！好几个畅销品都空了！客户投诉电话都快打爆了！”
“赵明轩没及时下单？”我语气平静，仿佛早有预料。
“下是下了，可时间全乱了！要么赶不上促销节点，要么到的货不对版！还有，好几批临期品压库里了，之前你联系的几个特殊渠道，小赵根本不清楚，现在处理不掉，区域稽查下来肯定要出大事！”
电话那头，隐约能听到周啸咆哮的声音，隔着听筒都感觉震耳朵：“干什么吃的！才走了个店长，怎么进货出货全乱套了！赵明轩你是死人吗！”
老杜压低了声音：“周经理都快气疯了，天天骂娘，说见了鬼了。”
我轻轻呼出一口气。
鬼？
哪来的鬼。
只不过有人把平时你们看不见的功夫，一点点抽走了而已。
周啸大概永远想不到，他嗤之以鼻的那个“而已”的店长，在那些看似杂乱无章、早已“废弃”的私人笔记和未录入系统的备份文件里，给他留下了一份怎样的“念想”。
一份足以让他和他那位宝贝外甥焦头烂额很久的“大礼”。
而这，仅仅是个开始。
挂掉老杜的电话，仓库窗外是荒凉的郊野，风吹过生锈的棚顶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。
我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冷掉的茶，喝了一口。
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，却让我莫名地清醒。
游戏才刚刚开始。
周啸，这份“念想”，您可要接好了。
我们，慢慢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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