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是在马背上悠悠转醒的。
睫毛轻颤间,视线里是不断后退的枯黄草色,耳畔是急促的马蹄声。
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人牢牢箍在怀里——玄色大氅将她裹得严实,隔着衣料能感受到身后人胸膛的温度。
"醒了?
"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,混着呼啸的风声钻入耳中。
初春的寒风掠过脸颊,将她的意识一寸寸唤醒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那些画面刺得她心口生疼——萧子尘竟与她的好师妹沈念暗通款曲,这几年的痴心终究是错付了。
最痛的是那对璧人携手走到她面前时的模样。
沈念故作娇羞地躲在萧子尘身后,而那个曾对她许下山盟海誓的男人,此刻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:"我与念儿两情相悦,是在下先动的心。
清儿姑娘往日厚爱,子尘铭记于心,但那并非男女之情......"每一个字都像刀子,将她剐得体无完肤。
"清儿。
"头顶传来温润的嗓音,将她从痛苦的回忆中拽出。
顾延缚有力的臂膀环着她,骏马仍在疾驰,她却仿佛置身云端。
泪水再次决堤,她揪着顾延缚的衣襟哭得撕心裂肺,首到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。
朦胧中,只记得那人将她护在怀中,小心得像捧着易碎的瓷器。
再醒来时,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素净的厢房。
沈清撑着酸痛的胳膊起身,推开雕花木门,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住——正厅里整整齐齐摆着数十个硕大无比的青色南瓜,每个都有成人高矮。
正墙上一幅金南瓜画像在烛火中泛着奇异的光泽。
"沈清。
"熟悉的呼唤从侧屋传来。
顾延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。
他今日换了月白长衫,发间束着玄色绸带,衬得眉间痣愈发生动。
沈清正要道谢,忽听得侧屋传来诵经声。
推门进去,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射来。
屋内众人皆着深蓝长衫,胸前别着黑白绢花。
沈清顿时慌了神,这分明是在祭礼!
"你就是哥哥连祭祖都要去接的姑娘?
"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脆生生问道。
沈清耳根发烫,慌忙福身:"恕小女子冒犯,这就......"话未说完,两人刚准备退出屋子,老管家就急匆匆追来:"大公子!
祖宗牌位前就差您上香了!
"顾延缚深深望了沈清一眼:"等我。
"“姑娘可是饿了?
"刚刚扎着双髻的丫鬟不知何时立在了廊下,手里捧着描金食盒。
沈清这才惊觉腹中空空,自那日痛彻心扉地离开师门,她己两天滴水未进。
姑娘引着她穿过回廊。
"我叫顾绾绾,是哥哥的堂妹"小姑娘歪着头打量沈清,"你长得真像画上的金姑姑。
""姑娘请用茶。
"一旁丫鬟捧着天青釉茶盏轻放在沈清面前,盏中浮着几片形似蝴蝶的碧色茶叶,遇水竟舒展开翅膀般的纹路。
沈清低头轻嗅,闻到一股带着药香的清冽气息。
"这是...""栖霞山的蝶骨茶。
"顾绾绾不知何时挨着她坐下,晃着脚上的银铃铛,"哥哥特意从地窖取的,平时连我都舍不得给喝呢。
"沈清指尖一顿。
茶汤倒映着她憔悴的容颜,眼下还带着未消的红肿。
她忽然想起萧子尘最厌人哭,每每见她落泪便要皱眉。
而今日顾延缚的衣襟被她泪水浸透,那人却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..."姑娘尝尝这个。
"丫鬟打开食盒第二层,水晶盏里盛着琥珀色的膏体,表面凝着细碎金箔,"南瓜蜜饯,能安神的。
"沈清舀了一勺,甜中带着微微苦涩。
“多谢。”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