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徒明远是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的。
头痛欲裂，像是被钝器反复敲打过，这是宿醉的后遗症。
然而，比头痛更尖锐的，是鼻尖萦绕的那股破败气味——混合着陈年灰尘、潮湿木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。
他猛地睁开眼，映入眼帘的是蛛网密布的房梁和漏光的屋顶。
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，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。
蓝星……古董摊……那个非铁非玉、丑不拉几的破鼎……然后是眼前这个同样叫司徒明远的少年，十五岁，炼气三层，十万大山脚下益州一个破落修仙家族的……败家子。
家产被他变卖殆尽，父母早亡，族人也在接连的意外和冲突中死散，如今只剩下对他失望透顶的大哥大嫂，以及一群虎视眈眈、等着最后扑上来分食司徒家残骸的“亲朋好友”。
“咳咳……” 外间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，带着刻意压低的痛苦。
司徒明远，或者说，融合了两个灵魂的他，挣扎着从冰冷的硬板床上坐起。
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房门，看到了外间的景象。
所谓的大厅，空空荡荡，只有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。
他名义上的大哥，司徒明亮，正坐在桌边，手里紧紧攥着一杆旧枪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他二十二岁，本该是家族顶梁柱的年纪，此刻却面色蜡黄，气息萎靡，身上还带着未愈的内伤。
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，此刻布满了血丝，看向司徒明远时，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死心的漠然。
大嫂詹秋怡站在他身后，一只手轻轻按在司徒明亮的肩上，似是安慰。
她比司徒明亮小一岁，容颜清丽，此刻却眉宇紧锁，愁云惨淡。
看到司徒明远出来，她嘴唇动了动，最终什么也没说，只是那眼神里的复杂情绪，让融合后的灵魂一阵刺痛。
愧疚、茫然，还有一丝不属于原来那个败家子的清醒和决绝，在司徒明远心中交织。
“醒了？”
司徒明亮的声音沙哑干涩，像砂纸摩擦，“昨日醉仙楼的酒，可还尽兴？
家里最后那块一阶下品的暖玉，想必是抵了好价钱。”
司徒明远张了张嘴，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。
记忆里，原身确实是为了买醉，偷了家里最后一件可能值点钱的东西。
就在这时，院门外传来一阵嚣张的拍门声，伴随着刺耳的叫嚷：“司徒明亮的！
滚出来！
约定的期限己到，灵石凑齐了吗？
凑不齐，就拿你这祖宅地契来抵！”
“还有那纸和詹秋燕小姐的婚约，我们少爷说了，若是肯主动解除，或许还能赏你们几块灵石度日！”
詹秋燕，大嫂詹秋怡的妹妹，与司徒明远有婚约。
如今司徒家败落，那边便迫不及待地想来撕毁婚约，甚至带着折辱的目的。
司徒明亮的身体猛地一颤，剧烈地咳嗽起来，嘴角渗出一丝血迹。
詹秋怡慌忙扶住他，看向院门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无力。
司徒明远看着这一幕，一股无名火骤然从心底窜起。
既有对门外恶客的愤怒，也有对原身混账行为的羞耻，更有一种……这个家不该如此破落的强烈不甘！
他猛地转身，冲回自己那间西面漏风的屋子，目光疯狂扫视，最终落在了墙角——那里随意丢着一个灰扑扑、巴掌大小、非铁非玉、造型古怪丑陋的鼎。
正是他前世在地摊上淘来的那个！
鬼使神差地，他一把将丑鼎抓在手里。
鼎身冰冷粗糙，上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难辨的纹路。
激动之下，手指被鼎身一处锐利缺口划破，鲜血瞬间涌出，滴落在鼎身之上。
下一刻，异变陡生！
那丑鼎如同活物般，竟将鲜血瞬间吸收殆尽，鼎身那些模糊的纹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流光。
紧接着，一股庞大晦涩的信息流强行涌入司徒明远的脑海——炼妖化灵，镇妖伏魔……“炼妖……鼎？”
他捂着仿佛要炸开的脑袋，喃喃自语。
也就在这时， “砰”的一声巨响，院门被人粗暴地踹开，几名衣着光鲜、神色倨傲的修士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，为首一人，三角眼，炼气西层的修为，正是附近李家的管事。
“司徒明亮，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！”
三角眼管事冷笑一声，目光扫过家徒西壁的景象，最终落在手持丑鼎、站在房门口的司徒明远身上，嗤笑道，“怎么？
我们司徒大少，是准备拿这个破瓦罐，来抵债吗？”
哄笑声顿时响起。
司徒明亮挣扎着想要站起，却被詹秋怡死死按住，她眼中己满是绝望。
司徒明远深吸一口气，将手中的丑鼎紧紧握住。
鼎身传来的不再是冰冷，而是一种温润的、血脉相连的感觉。
他抬起头，看向那三角眼管事，原本属于败家子的浑浊眼神此刻清澈而冰冷，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力量感从他瘦弱的身体里透出来。
他缓缓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：“李管事，三日。”
“三日之后，灵石、地契，还有你那狗屁少爷的痴心妄想，我司徒家，一并了结！”
“现在，给我滚出去！”
他的眼神锐利如刀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，竟让那炼气西层的三角眼管事心头一悸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
满场皆寂。
司徒明亮和詹秋怡猛地抬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司徒明远。
---（第一章 完）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