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的大西北，朔风卷着雪粒子，砸在土坯房的窗棂上，发出“呜呜”的声响，像极了现代军营里夜间拉练的哨音。
林业猛地睁开眼，头顶是糊着黄泥的房梁，几缕茅草从裂缝里垂下来，沾着未化的雪沫。
他下意识摸向腰间——那里本该别着制式手枪，指尖触到的却是粗糙的土布腰带，还沾着股淡淡的霉味。
这不是他的身体。
三天了。
自从在边境反恐行动中被流弹击中，再次睁眼，他就成了1931年这片黄土地上，一个也叫“林业”的农户子弟。
原主爹娘在前些日子的风寒里没挺过去，留下这间空荡荡的土坯房，还有一屁股给爹娘治病欠下的债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喉咙里传来一阵干涩的痒意，林业挣扎着坐起身，土炕凉得像块冰。
他低头看着这双手——骨节粗大，掌心布满老茧，指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泥土，和他那双握了十年枪、练过无数次战术动作的手，判若两人。
窗外传来邻居王大娘的声音，裹着风雪，断断续续：“林业啊，起来没？
张大户家的人又来了，说再还不上债，就把你这房子收了！”
林业心里一沉。
原主的记忆碎片涌上来——张大户是村里的地主，原主爹娘治病时，借了他两斗麦子，利滚利，如今竟要拿房子抵债。
原主就是因为这事，昨天在院里的老槐树下哭了半宿，又受了风寒，才让他这个现代少校占了身子。
他趿拉着露脚趾的布鞋，走到门口，刚拉开门栓，一股寒风就灌了进来，带着雪粒子，打在脸上生疼。
王大娘站在门口，裹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棉袄，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：“快趁热喝了，垫垫肚子。
张大户家的狗腿子就在村口，你可得想想法子。”
林业接过碗，玉米糊糊的热气熏得他眼眶发潮。
在现代，他是特种部队的少校，执行过无数次危险任务，从来都是他保护别人，可现在，他连自己住的土坯房都快保不住。
“王大娘，谢了。”
他喝了口玉米糊糊，粗糙的颗粒剌得嗓子疼，却带着久违的暖意。
“张大户那边，我去跟他说。”
王大娘叹了口气：“你这孩子，别硬撑。
张大户那人黑心着呢，上次李老三欠了他半斗谷子，就被他家丁打断了腿。
要不……你去镇上的药铺问问，看能不能找个活计？”
林业点点头，心里却没底。
1931年的大西北，兵荒马乱，别说找活计，能活下去就不错了。
他想起原主的记忆里，镇上偶尔会有穿军装的人经过，说是“西北军”，在招兵。
喝完玉米糊糊，他把碗还给王大娘，回到屋里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，只找出一件还算完整的棉袄，还有原主爹娘留下的一个小木盒。
打开木盒，里面只有几块碎银子，还有一张泛黄的药方——是原主爹娘治病时，老中医开的方子。
他把碎银子揣进怀里，又把药方叠好，塞进棉袄内袋。
走到院门口，看着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，枝桠上挂着的冰棱，在惨淡的阳光下闪着冷光。
原主就是在这棵树下，哭到晕厥的。
“放心吧，”林业对着空气低声说，“你的仇，我帮你报。
你的债，我帮你还。”
他裹紧棉袄，朝着村口走去。
雪越下越大，踩在雪地里，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。
远处的山峁光秃秃的，像一头头卧着的饿兽。
他想起现代的卫星地图，想起无人机侦察到的地形，可现在，他手里没有任何装备，只有一双脚，和一颗受过现代军事训练的脑子。
村口，两个穿着棉袍、腰里别着短棍的汉子，正靠在歪脖子柳树上抽烟。
看到林业过来，其中一个高个子冷笑一声：“哟，总算肯出来了？
赶紧的，要么还麦子，要么签字画押，把房子给张老爷！”
林业停下脚步，目光扫过两人腰间的短棍——是普通的枣木棍，没开刃。
他在心里快速计算：两人身高都在一米七左右，高个子微胖，动作应该不灵活；矮个子瘦，但是手臂长，可能擅长用棍。
“麦子我会还，”林业开口，声音比原主的沙哑多了几分力量，“但不是现在。
给我三个月时间，我还你西斗麦子。
要是还不上，这房子，你们随便拿。”
高个子愣了一下，显然没料到这个平日里浑浑噩噩的小子，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他上下打量着林业，见他虽然穿着破烂，眼神却很亮，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，心里竟有些发怵。
“你小子别耍花样！”
矮个子上前一步，手里的短棍晃了晃，“张老爷说了，今日必须给个准话！”
林业没动，只是盯着矮个子的手：“我耍没耍花样，你们可以去问张大户。
三个月，西斗麦子。
要是他不答应，这房子，你们今天就是拆了，我也拿不出一粒麦子。”
高个子和矮个子对视一眼，嘀咕了几句。
他们知道，这房子就算收了，也值不了多少，要是林业真能拿出西斗麦子，倒比拿房子划算。
高个子把烟蒂扔在雪地里，用脚碾灭：“行，就给你三个月。
要是到时候还不上，你就等着去张老爷家当长工吧！”
看着两人走远，林业松了口气。
寒风刮在脸上，他却觉得心里有股热流在涌动。
在现代，他能在枪林弹雨中活下去；在1931年的大西北，他也一定能活下去。
他转身往镇上走，雪地里的脚印，一步步延伸向远方。
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，但他知道，从今天起，他不再是那个浑浑噩噩的农户子弟，他是林业，是经历过现代战争的少校军官。
这片黄土地，终将留下他的脚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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