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卡补贴属于福利吗

饭量骤减。我质问老板。

昔日热情的老板此刻冷眼: 你少给五块，对别人公平吗?

随后上下扫视我: 谁知道你在我这少给了多少钱?

自此，店里赫然挂出贫困生套餐。

肉比纸薄、分量缩水。

我怒火中烧，他不知道的是。

他家的店原是被我一手盘活的。

1

下课后，我以七十迈的速度飞奔到那家熟悉的盖浇饭店。

他们家盖浇饭种类多达百十种。

不仅分量大、便宜，还很有锅气

香的嘞所以我亲切地叫他胖老板。

胖老板来一份青椒肉丝盖浇饭我轻车熟路地喊道。

声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。

胖老板那张圆脸上带着熟稔的笑。

尤其是对我这个老顾客。

他一边麻利地应着: 好嘞妹儿稍等

一边手上已经忙活起来了。

我把饭卡贴上刷卡机。

嘀地一声轻响过后，胖老板习惯性地瞥了一眼。

就那一眼，他脸上的笑瞬间被冻住。

他拧着眉毛凑近屏幕又看向我。

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: 妹儿，你这卡，怎么只刷了块五?

他指着屏幕，声音里没了刚才的热乎劲。

带着探寻问我: 青椒肉丝是十三块五啊?

我坦然一笑，解释道: 胖老板，没事这是学校给我们贫困生的饭补，每天有五块钱直接打到卡里，吃饭的时候直接减免。

你看，我付了块五，加上这补助的五块，正好十三块五，一分不少您的

我以为解释得很清楚了。

毕竟这钱是学校出，他实实在在收到了全款。

胖老板没吭声，但是眼神却在我脸上停顿了几秒。

他不再看我，转身去灶台操作。

动作依旧麻利，但是我总觉得和以前不同。

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冷硬。

我摇摇头，安慰自己想多了。

说不定是胖老板累了，谁会一天 24 小时都笑着。

很快，饭端上来了。

我习惯性地伸手去接那沉甸甸的盘子，手腕却一轻。

分量不对

我低头去看，心猛地一沉。

米饭浅浅地铺了个底，顶多只有平时一半的量。

青椒倒是不少，但是肉丝稀稀拉拉地散落着几根。

每一根都薄得几乎透明。

别说盖浇了，连点缀都显得寒酸。

以前堆得冒尖、油亮喷香的饭荡然无存。

我还以为胖老板给错了，抬头问他: 胖老板，这饭怎么少这么多?份量差太多了吧?

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。

胖老板站在柜台后，原本热情喊我妹儿的样子消失不见。

脸上只有冷漠和不耐烦。

他嘴角向下撇: 你少给五块钱，分量就少些，这不是天经地义?

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少给?

我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。

我刚刚说了，那五块钱是学校的补助是学校补给你的我刷卡付了块五，加上学校给你的五块，你实打实收到的是十三块五一分没少你怎么能说是我少给了呢?

我感到血液都涌到了脸上，一种被当众羞辱的不堪席卷全身。

2

哼胖老板的轻哼声充满了鄙夷。

眼睛不客气地从上到下扫视我一遍。

从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到磨起毛边的外套。

然后，他用近乎刻薄的语气说: 你在我这吃了这么久，谁知道以前少给了多少钱?谁知道你是不是每天都少给五块钱?

我整个人都僵住了，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原来在他眼里，我不是那个经常光顾的老顾客。

而是一个处心积虑占便宜的贼。

我想反驳，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贼

可是胖老板锐利的目光和周围渐渐投来的目光让我张不开嘴。

所有的辩解都堵在喉咙。

我端着盘子在老板的注视下落荒而逃。

坐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那张桌子。

我机械地吃着盘子里算是盖浇饭的食物。

每一口都干硬地堵在喉咙咽不下去。

就在这时，几个穿着光鲜的同学嬉笑着走了进来。

老板，老样子，青椒肉丝盖浇

其中一个男生熟稔地喊道。

好嘞马上就好胖老板那熟悉的热情嗓音瞬间炸响。

刚刚对我冷漠的脸好似换了个人。

片刻后，端上一盘小山似的青椒肉丝盖浇。

满得要溢出来了，胖老板甚至特意用勺子压了压才笑着递过去。

喏，趁热吃

多到溢出的青椒炒肉堆到冒尖的米饭上。

那分量，刺得我眼睛疼。

我呆呆地看着同学手里沉甸甸的盘子，再低头看看自己单薄得可怜的饭。

五块就有这么大的落差吗?

仅仅是五块。

喉咙里没咽下去的青椒，死死地卡在那。

咽不下去，也吐不出来。

但记忆里那个笑着喊我妹儿、经常给我多打饭的胖老板给了我勇气。

我鼓起勇气挪回窗口，声音细得像蚊子叫: 叔，我这饭太少了。

补助五块是学校补助你账户的，我没少给钱。那位同学的分量都是够的，您之前给我的也不是这样的……

胖老板抬了一下眼皮，嘴角咧开恶意的笑: 臭要饭的还没完了?五块钱不是钱?学校白给就上天了?吃不起就滚别碍眼

我不是要饭的血气冲上头顶，声音更尖了。

我付的是全款以前您……

以前?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
老子是卖饭的不是开慈善堂的嫌少就滚

台面被他拍得啪啪响。

我看着眼前凶恶的老板，将那个曾经笑着给我多压一勺米饭的温暖身影彻底毁灭。

啧，真烦，老板都说了……

臭要饭的……

就是，吃不起就别来食堂呗……

周围传来零星的嘲笑和不耐烦的议论。

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示众的小丑。

为什么?

那个会对我笑的老板去哪了?

怎么会变成这样?

巨大的崩溃感袭来，眼泪塞满了整个眼眶。

喉咙也堵得生疼，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。

我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坐着。

一勺接着一勺吃着尝不出味道的饭。

不能浪费，没有钱再去买另一份饭了。

呆滞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又聚焦在胖老板那里。

正好和胖老板对视。

他看到我呆望的样子。

嘴角立刻向下撇出一个不耐烦的弧度。

又毫不避讳地狠狠朝我翻了个白眼。

随即扭过头去，嘴里还飞快地、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。

虽然听不真切，但是那浓重的不屑与嫌弃却深深扎进了我的耳朵。

嫌弃的白眼和嘟囔，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盘子里剩下的东西，更像是一种侮辱。

我猛地推开餐盘，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食堂的大门。

3

那顿被克扣的饭让我屈辱得不敢出门见人。

我把自己关在宿舍整整三天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。

吃饭的时候也只是打开手机点外卖。

直到手机震动，弹出一条来自校内匿名美食搜索网站的私信。

大大失踪人口回归吗?求更食堂测评等你的江西小炒

后面还跟着一连串的催更和点赞。

这条消息瞬间刺破了麻木的我。

没错，我不仅是个贫困生，还是个校内美食博主。

我几乎把微博的生活费全砸在吃上了。

我跑遍校内每一个角落，写下最真实的评价。

人送外号——食堂雷达

不少同学是跟着我的点评去探索窗口的。

账号后台，堆积着 99+的未读和催更。

我看着那条点名要我测评江西小炒的留言。

喉咙发紧。

那家店，就在盖浇饭隔壁。

我控制不住地呕吐了一下。

光是想到要再次踏进那片区域，胃里就开始抽搐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关掉手机。

不能一直躲下去了，经过他家的时候不看就是了。

惹不起我总躲得起。

我用力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敲下回复。

收到，安排明天更新。

4

再次走进熟悉的食堂，脚步下意识地沉重。

盖浇饭档口的胖老板一眼就看到了我。

他勾起嘴角，脸上的笑容黏腻又笃定。

好像在说: 我就是给你分量少又怎样，你不还得来吃我家的饭。

胃里一阵翻腾，我没停步。

在距离他摊位几步的地方猛地向右一拐。

站到了他隔壁江西小炒的窗口。

胖老板黏腻的笑容阴沉下去。

我假装抬头看菜单，手指却攥紧了衣角。

呦，老表胖老板突然大声说话。

冲正在忙活的江西小炒老板喊: 接贵客了?眼睛放亮点，可别让人钻了空子，到时候少给钱都不知道

江西小炒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，正挥着大勺翻炒。

闻言诧异地转过头: 啥意思?

他疑惑地看看我，又看看隔壁。

胖老板立刻来了精神。

语速飞快，带着一种揭露秘密的得意: 喏，就她学校给补助五块钱，刷卡自动减你可盯紧了，别让她浑水摸鱼，少付你钱这种人啊……

我后背绷紧，脸颊发烫，饭都不想吃了只想马上走。

江西小炒老板听着，眉头先是紧蹙。

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。

大铁勺在锅边响亮地一磕: 嗨俺当啥事呢

他嗓门洪亮，带着浓重的乡音。

这算啥，那是人家学校的政策，该给娃娃的该收多少菜钱，刷卡机不是明明白白?一分钱少不了俺的

他转头，目光坦然地看向局促的我。

大手一挥，爽朗地说: 娃娃，想吃啥尽管点就算是手头紧，跟叔说一声，叔也要给你饭吃填饱肚子要紧

堵在胸口的巨石轰然碎裂，我用力吸了口气，才没让声音发颤。

老板，麻烦要一份小炒肉盖饭。

老板应下后，又转身投入火热的厨房。

眼角的余光瞄到，胖老板那张胖脸彻底阴沉下去。

他重重地哼了一声，拿起刀把案板上的菜剁得震天响。

还嘟囔一句: 不识好歹，赔死你

5

精瘦的老板手腕翻飞，很快一盘堆成小山似的盖饭哐地放在我面前。

我愣住了，这分量，比胖老板昔日正常的还要多。

丫头，快趁热老板抹了把额头的汗，憨厚一笑。

不够吃锅里还有，自己来添

在我的坚持下刷卡付钱后，找个位置开始享用。

第一口米饭裹挟着厚厚的肉片，鲜香麻辣锅气十足

几天的憋屈瞬间被冲散，我埋头吃得飞快。

就在我大快朵颐的时候，一阵争吵声打破了食堂的喧闹。

而源头，就是胖老板。

你什么意思?这也能叫一份饭?一个瘦小的女生尖声质问。

脸也因为愤怒和委屈涨得通红。

她指着餐盘里少得可怜的分量。

和我前几天一样，浅浅一层米饭盖着稀稀拉拉的菜。

胖老板那张胖脸此刻拉得老长。

抱着胳膊，下巴抬得老高，一副理所应当的刻薄样。

什么什么意思?你刷多少钱就吃多少钱的饭少给五块，还想吃满份?天下哪有这种便宜

这是学校的补助是学校给你的钱我一分没少你的女生气得声音发抖。

胖老板轻哼一声，油腻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女生的鼻尖。

五块钱不是钱?你这种学生我见多了拿着补助就想占便宜嫌少?嫌少别吃啊有本事去别家

随后得意洋洋地指着窗口: 我这可是写清楚了，你们贫困生就这个套餐

这时，我才看到他的窗口赫然贴着几个粗黑的大字贫困生专属套餐。

下面是细小到不用放大镜看不到的几个小字肉比纸薄

原来如此难怪他如此理直气壮。

先用大字报吸引学生过来，再卖阴阳饭给贫困生。

一锅正常分量给普通学生，另一锅就是专门为我们这些贫困生准备的。

克扣到极致的肉比纸薄套餐

那瘦小女生被老板的唾沫星子和毫不掩饰的歧视气得浑身发抖。

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，她端起那盘寒酸的专属套餐。

带着哭腔扔向胖老板: 留着你的薄肉套餐吧，我吃不起

盘子扔在柜台上，汤汁溅了出来。

女生转身想走，我一把拽住她。

6

等等。声音不大，也带着颤抖，却莫名地坚定。

我想了想，这不是我们的错，贫困生又做错了什么?

该感到羞耻的实在不该是我们。

我看向柜台后的胖老板: 胖老板，我再问你一次，知不知道这五块钱补助是学校直接付给你的?我们刷卡支付的加上这五块，你一分没少收你凭什么克扣分量?凭什么贴这种恶心的专属套餐标签?

胖老板被当众戳穿，脸上横肉抽搐。

却梗着脖子大声吼叫: 屁的政策老子开店爱怎么卖怎么卖嫌少滚蛋有种你动一下试试

他挑衅地朝我挺了挺肚子，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。

行，你等着我不再浪费口舌，直接打食堂经理的电话。

经理，盖浇饭窗口歧视贫困生，克扣分量，有学生被当众侮辱，请立刻来处理

挂掉电话后，四周一片寂静，只剩下老板粗重的喘息声。

经理来得很快，一路小跑。

还没等他开口询问，胖老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。

抢先一步扑过去，指着我们声泪俱下地说: 经理，您可来了就她们俩故意找茬嫌我给的饭少，在这闹事影响我的生意

经理皱着眉，看看我们，又看看一脸委屈的胖老板。

显然想息事宁人，他搓着手，露出和稀泥的笑。

哎呀同学，一点小事嘛。老板做生意也不容易，可能是误会，分量嘛，多点少点能吃饱就行，算了算了都不容易我让他下次注意。

那瘦小的女生咬着嘴唇，眼眶又红了，似乎想退缩。

我握紧了她的手，希望能给她力量，也给自己力量。

算了?我冷笑一声。

经理，学校食堂纵容档口歧视贫困生，克扣国家补助餐标，这叫小事?好，你管不了，那我直接去问校长再不行，我马上把这事发网上

@本地教育局@市场监督管理局让所有人看看，咱们学校的贫困生，吃的就是这种肉比纸薄的专属套餐贫困生就应该这么被对待吗?

你……经理脸上的假笑瞬间冻住。

周围学生的目光，此刻都停留在经理身上。

都在等着经理接下来的话。

他额头的汗瞬间就下来了，眼神慌乱地看向我。

却看到了我坚定决绝的目光，刺得他缩了一下。

退钱马上给这位同学退钱经理扭过头，几乎是吼着对胖老板下令。

胖老板傻眼了，张着嘴。

他大概做梦都没想到，和稀泥的经理会瞬间倒戈。

而我这个当初被他任意奚落的顾客，嘴皮子会这么溜。

退钱就完了?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吗?我嗤笑一声。

转头询问身边还有些发懵的女生: 同学，你还想吃他家的青椒肉丝盖浇饭吗?想吃就让他重新给你做一份正常的、全价学生该有的分量。

女生看着我的眼睛，瞬间明白了我的用意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挺直了背。

声音不大却没了刚刚的胆怯: 我不要退款，我要老板重新给我做一份正常的、足量的青椒肉丝盖饭

我转头看向彻底懵了的胖老板。

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说: 胖老板，听清楚了?做一份青椒肉丝盖饭，分量要足我是你家老顾客了，你家正常分量该是什么样，我一清二楚

你最好，好好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