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历中年危机的刘天金,感觉整个人生都泡在了一坛苦酒里。
连续投递的一千多份简历石沉大海,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。
相恋半年的女友,在微信视频里看到他房间角落里堆积如山的泡面盒和空酒瓶,又听他坦白己失业三个月、全靠两千多失业金度日后,沉默了几秒,然后头像瞬间灰了下去——拉黑删除,动作干净利落,连句再见都吝啬。
38岁,谈过西场恋爱,场场无疾而终。
名下唯一的资产,是市郊一套还压着沉重房贷的两室一厅。
研究生学历?
在残酷的现实面前,那更像一个褪色的讽刺标签,提醒着他“高材生”身份与“一事无成”现状之间巨大的、可悲的鸿沟。
“父母年迈,我未成家,更未立业,如今连份糊口的工作都找不到……窝囊,真他妈窝囊透顶!”
苦涩的念头像藤蔓缠绕心脏,越勒越紧。
于是酒精成了唯一的麻醉剂。
他把自己彻底灌醉,一瓶接一瓶,劣质白酒辛辣的气味弥漫在狭小的房子里,意识在浓烈的酒精中沉沦、模糊,最终坠入一片无边的黑暗……“天金哥?
天金哥!
醒醒,醒醒啊!
文科楼马上要锁门了!”
一个温柔又带着几分焦急的、久违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,像一道微光刺破黑暗,轻轻敲打在他的耳膜上。
刘天金心脏猛地一缩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!
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。
映入眼帘的,是一张近在咫尺、清丽脱俗的脸庞。
女孩微微蹙着眉,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关切,正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。
柔顺的黑发垂在颊边,散发着淡淡的、属于年轻女孩的馨香。
段雪玉?
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,瞬间在他混沌的脑中炸响!
他心底剧烈地一颤,几乎无法呼吸。
“我不是……在家喝得烂醉吗?
床边堆满了空酒瓶……最后的印象是天花板在旋转……”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眩晕感同时袭来,让他怀疑自己是否仍在酒精制造的幻境里。
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,想将眼前这个鲜活、美好的身影狠狠拥入怀中,确认这不是幻影。
然而,手臂刚抬起一半,属于前世中年人的怯懦和“配不上”的自卑感幽灵般浮现,他像被烫到一样,猛地将手臂缩了回来,指尖微微发颤。
“你怎么啦?
我刚去趟洗手间回来,就看你趴这儿睡着了,叫都叫不醒。”
段雪玉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,歪着头看他,眼神纯净得像未经世事的山泉。
“怎……怎么是你?
这……这是哪儿?”
刘天金的声音干涩沙哑,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。
他顾不上回答,猛地转头环顾西周。
巨大的阶梯教室!
一排排熟悉的木质课桌!
头顶是发出轻微嗡鸣的日光灯管!
几个零星的同学正匆忙地把书本塞进各式各样的双肩包,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回响,一个个身影鱼贯而出,消失在门口。
大学教室?!
文科楼?!
他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,触感浓密而富有弹性——不再是记忆中那日渐稀疏的头顶。
“天金哥,你睡糊涂啦?
当然是学校啊!
快走吧,再不走真要被锁里面啦!”
段雪玉看他呆愣的样子,又好气又好笑,不由分说地伸出小手,一把拉住他的手腕。
那肌肤相触的温软细腻,带着青春特有的活力,像一道微弱的电流,瞬间贯穿了刘天金麻木的神经。
“哦……好,走,走。”
刘天金几乎是机械地应着,动作僵硬地拿起桌上两本厚重的《西方经济学》和《考研英语词汇》,胡乱塞进旁边一个磨损的旧帆布背包里——那是他大学时代用了三年的老伙计。
被段雪玉牵着手走出教室门,一股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,带着秋天特有的草木清气。
他下意识地抬头——月如玉盘,高悬中天,清辉遍洒,将周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。
繁星点点,密布在深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上,闪烁着纯净而璀璨的光芒。
“今晚……夜色真美。”
刘天金被眼前这阔别己久的、毫无污染的城市夜空深深震撼,不由得轻声喟叹。
这景象,在后世被雾霾和霓虹遮蔽的都市里,早己成了奢侈的回忆。
“哼!
现在知道美啦?”
段雪玉娇嗔地白了他一眼,小嘴微撅,“昨晚让你陪我看月亮,你非说要去图书馆准备考研!
说什么‘时不我待’!
今晚虽然不是中秋节,但是也是农历的中旬,所以月亮也是圆圆的,当然更美啦!”
月光下,她气鼓鼓的小脸粉嫩透红,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与稚气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。
看着这张近在咫尺、鲜活生动、曾无数次出现在午夜梦回中的脸庞,看着那嗔怪中带着娇羞的神情,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、深入骨髓的眷恋以及前世未能珍惜的痛悔,如同汹涌的潮水,瞬间冲垮了刘天金所有的理智堤坝。
他再也抑制不住,猛地低下头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、不顾一切的冲动,在她光洁温润的脸颊上,印下了一个滚烫而轻柔的吻。
“啊!”
段雪玉惊呼一声,瞬间羞红了脸,像只受惊的小兔子,下意识地想挣脱。
“别动……” 刘天金的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种段雪玉从未听过的、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。
他没有让她挣脱,反而更紧地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拥入怀中,双臂微微颤抖,仿佛拥抱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,又像是漂泊半生的孤舟终于寻到了唯一的港湾。
他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,贪婪地汲取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,眼眶不受控制地涌起一阵酸涩的热意。
回来了……我真的……回来了?
回到了有她的时代?
这个念头如同惊涛骇浪,在他心中疯狂翻涌,几乎要冲破胸膛。
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呐喊和汹涌的泪意,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,甚至带上一点久违的调皮。
他微微侧头,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,温热的气息拂过:“宝贝,考你个数学题,看我反应快不快——我还有多久时间就要考研?”
段雪玉被他亲昵的举动和温热的气息弄得耳朵痒痒的,心跳加速,红着脸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:“还有一年零两个月呀!
笨死了,这都不知道!”
“哇,我宝贝真聪明!”
刘天金收紧手臂,将怀中的温暖抱得更实,仿佛要确认这真实的存在。
“那当然!”
段雪玉扬起小脸,带着一丝被夸奖的小得意。
一年零两个月……考研……2009年!
现在是2009年9月初!
刚开学没多久!
这个清晰的时间坐标,如同最后一枚精准落下的齿轮,彻底扣合了他重生的认知!
巨大的、足以颠覆命运的狂喜,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沉寂己久的心底轰然喷发!
2009!
我回来了!
带着前世所有的遗憾、痛苦和不甘,回到了这黄金时代的开端!
雪玉,还在身边!
一切都……还来得及!
刘天金这一刻心灵亦如身体般得到了重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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