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顶只剩半截避雷针,像一根枯掉的鱼刺扎在夜空。
阳川立在针尖上,海风扯动他的黑色风衣,下摆浸着盐霜。
脚下,曾经的海城证券交易所沉得只剩玻璃穹顶,水面上映出第二个月亮——那是鱼的眼睛,也是他的靶点。
他解开背包,取出妹妹留下的唯一遗物:一只断线纺车轮,塑料壳裂出鱼骨纹,线杯里缠着褪色的红绳。
今天,是他十九岁的成年日;也是灾变周年;更是妹妹失踪的第三百六十五次月圆。
阳川把红绳系在特制的纳米钓线上,绳结收紧的瞬间,像把心脏勒成可投掷的形状。
"哥成年了,该还债了。
"他展开从海里钩回的半张绝密文件,纸面被星光漂得惨白。
星潮引力人体实验·紧急终止令落款:阳澈。
那是妹妹的字迹,和她小时候在他课本上画的小鱼一模一样。
纸被折成一条小船,又被压成一颗指甲盖大的方块。
阳川把它挂进钩弯,轻轻舔了下——咸里带苦,像泡过海水的药片。
"你总把秘密往肚里咽,今天我帮你嚼碎。
"纳米线掠过空气,发出钢琴低音般的颤鸣。
铅坠是整块反物质微晶,只有拇指大,却足够把一条巨鱼拉向地心——或者把地心拉向自己。
线轮旋转,妹妹的红绳在月光下燃成一簇火。
钩饵抵达最高点,悬在真正的月亮与虚假月瞳之间,像一粒即将决定阵营的尘埃。
一秒,两秒——水下那枚月瞳忽然眨了一下。
轰!
没有水花,只有重力被撕开的裂响。
鱼线瞬间绷成笔首的银枪,阳川双臂暴起青筋,整个人被拉成一张满弓。
避雷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他却低笑一声——"中。
"不是向下,不是向上,是向里——仿佛海底出现一颗黑洞,要把所有物质揉成纸团。
阳川脚跟一沉,金属屋顶像饼干碎裂,他却没松手。
纺车轮发出断骨似的脆响,线杯炸出白烟,红绳在烟里飘成一面旗。
"想跑?
我妹妹的账还没算。
"他左腕一翻,露出碳纤手表——表盘是微型股市大盘。
指尖轻点,跌停音波顺着导线灌入水中,巨鱼耳石瞬间失衡。
拉力骤减,阳川借反弹的刹那,把剩余钓线全数甩出!
线尾消失在月光里,像有人把银河缝进黑夜。
下一秒,水下的月瞳开始移动——朝着城市废墟,朝着人类仅剩的陆地,朝着阳川。
巨鱼浮出海面,银灰背脊铺成一条通往天际的坡道。
它头顶插着那枚钩,纸方块在鳞甲间抖动,像随时会熄灭的火星。
阳川站在坡底,风衣猎猎,声音冷过海风:"带路,去沉没的第七块大陆。
找到我妹妹,我放你回星潮。
找不到——"他抬手,指向夜空真正的月亮,"我把你挂在那,当长明灯。
"巨鱼眨了下眼,鱼尾轻扫,掀起三米高的水幕——水幕落下,露出其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袍督察队,枪口森冷。
"阳川,"女督察潮眠的嗓音混着盐粒,"非法星钓,没收装备,深水炸弹预备——"他侧头,目光像刚磨过的钩尖:"给我西十八小时,我钓活体月瞳给你们。
条件——"扬了扬手里的断线纺车轮,"我要政府档案室,关于X-19的全部纸质记忆。
"潮眠沉默,手指在引爆器上收紧。
巨鱼却在此刻发出长笛般的低鸣,音波扫过,所有人耳膜里响起同一句摩斯——·- ·-- ·---- ·····译码:X-19。
阳川笑了,笑意冷得发烫:"听见没?
它也在帮我还价。
"纳米线收回,红绳重新缠紧断线纺车轮,像给心脏补好裂缝。
巨鱼缓缓下沉,月瞳在水面留下最后一圈涟漪——那是约定,也是倒计时。
阳川转身,面向枪口,背对星空。
成年夜的风吹起他风衣的下摆,露出腰间空荡荡的铅坠扣环。
"走吧,去赤道浮空渔场。
——我成年了,该去把月亮钓下来。
"远处,真正的月亮静静悬挂,像一枚尚未决定归属的浮漂。
而水面上,第二个月亮正在深潜,等待下一次被人类的心跳召回。
序章·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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